第153章

与花共眠 八月薇妮 4282 字 2022-08-18

凌绝紧握怀真的手儿,这偏有些强横的动作令她极不舒服。

怀真猛然又想起先前在熙王府内之事,一时白了脸。又怕又气,道:“你还不快些放手!”

凌绝听了,果然将手缓缓松开,道:“我从小就见你对我跟对别人不同,却一直都不解这其中缘故。到如今,又经过那许多事,你且说个明白,你到底于我有何心结?”

怀真见他一再追问,就如要重揭疮疤一般,倘若要说,要从何处开始说起?说她曾痴傻狂恋于他?说他曾借此暗藏祸心?说最后的那些种种血海地狱,苦不堪言?

她重生之后,便竭力将那些最惨痛的记忆苦苦压制,如今倒要再跟他详细说起?她自诩不是毒辣之人,今生唯一心愿便是“平安”两字,因此更不曾对他生出什么报复之心,只想两不相干罢了,想不到,他倒步步紧逼起来。

何况纵然跟他说了,难道他必然相信?就算必然相信,难道真的便会从此撒手?且看他今日的性情,面上看似淡漠,骨子里则刚拗之极,渐渐地竟同前世相叠了。

怀真低头笑了两声,道:“我本来是好意,才同你说了这半日,这些话,以前不曾提起,以后也都不会再说了,以你的为人,本来早该明白。——如今仍是这样,不过是不肯罢手就是了,横竖不管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改了主意,我说的可对?”

凌绝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怀真心底对他本并没什么格外的不同,只想避忌罢了。如今,却无端地又生出几分恨意来,冷笑道:“凌绝,你休要欺人太甚了。”

凌绝闻言,才说道:“我虽然不知究竟是有些什么缘故在内,但我自问并不曾有什么对不住你之处,以后成了亲,也自对你好……”

怀真不等他说完,便立即说道:“你休想洛辰欢!”

因听了凌绝的这番话,知道他是绝不会跟自己罢休的,又气又恨,眼前竟有些发蒙。

不料目光一转,竟望见桌上放着自个儿做针线的剪子,一念之间,竟生出一种索性一了百了的念头来。

凌绝双眸眯起,察觉了怀真在看着那把剪刀,凌绝的手一动,便要阻止,然而心中闪念,却又停手,当下只冷冷说道:“上回你答我的话,我自然也记得,只是……不论如何,这都是皇上的赐婚,故而,纵然你真的寻了短见,将来也仍是要入我凌家的家庙,仍是我凌绝的正妻,也是我为你扶灵抬棺,故而纵然是死,你也仍是我的!”

怀真原本是被他逼得无法,心头才陡然冒出那个念想来,只并未十分当真,多半是一时冲动罢了,如今听了这几句狠恶十足的话,顿时那满心寻短见的念想,竟转作对凌绝的痛恨之意,手指发抖,便抓住了那把剪刀。

凌绝却面不改色,更是动也不动,只是看她。

两下对峙的这一刹,有人便从门外进来,一看这个情形,先闪身到了怀真身边,焦急唤道:“怀真!”忙一手揽住她腰不叫她动,一手握住她持剪的手,毕竟把那剪子从她手中夺了出去,远远扔在地上。

郭建仪夺出剪子,却并不放开怀真,只是冷冷对凌绝道:“小绝,你太过了!”

凌绝不声不响,只是抬眸看他。

郭建仪一怔,忽地发现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神情,道:“哥哥进来的真真儿不是时候,且再等一等,看看她是不是能真的动手杀了我,再来不迟呢。”

怀真脸色煞白,满眼的泪,只是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呼吸急促的很,神色更大不寻常。

凌绝复又看她,才慢慢说道:“可惜了。妹妹方才犹豫什么,要知道……你若动手,我但凡稍微躲一躲,就不叫凌绝,——妹妹终究会除掉了你的心结。可知我就算死了,在地下当鬼,也替你高兴。”

怀真的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郭建仪听了这些惊心动魄的话,忍不住喝道:“小绝!”

凌绝徐徐地吁一口气,点了点头,并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屋自去了。

凌绝去后,郭建仪正欲放开怀真,谁知才一松手,她的脚竟站不住,身子晃了晃。

郭建仪忙又抱住怀真,手握住她的,只觉得手指冰凉。

郭建仪吓了一跳,低头细看,又见她双眼直直地,狠狠地不知看向何处,郭建仪心中一酸,知道她必然是气魔怔了,便忙轻声道:“怀真,怀真,无事了。”

这会子吉祥因凌绝去了,正也进来查看端倪,猛然见这幅情形,便呆住了,不知到底是怎么样,郭建仪也不顾其他,只道:“别声张,只快倒一杯热茶过来。”

吉祥这才醒神,忙抽身去倒茶。

郭建仪把怀真抱到炕上,又连唤了几声,怀真只是毫无反应,顷刻吉祥端了热茶进来,郭建仪拿了,亲自喂给她喝,想叫她缓一缓神,不料那茶水到了嘴边,一口也不咽下,只流了出来,反把衣裳弄腌臜了。

吉祥忙又掏了帕子来给她擦拭,又见是这个情形,吓得差点儿便哭了出来,又不敢声张,就小声儿道:“可了不得,怎么又是这个情形?却比上回更厉害了!表舅爷,这到底是怎么说的,明明是金玉般的两个人,怎么偏是这么相克相冲的呢?”

郭建仪听到“相克相冲”四个字,心中也自一叹,难以言说梦回米兰。

不料怀真听见了,眼中便又流下泪来,这会子才会眨眼,眼珠也有些会转了。

郭建仪忙唤了两声,怀真微微转头看向他,半晌,才唤了声“小表舅”,郭建仪闻声,心陡然松快了,便道:“我在呢,你觉着怎么样?”

怀真眨了眨眼,方才果然是被凌绝气得迷怔了,此刻心里明白过来,也把方才的各种也都记起来,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道:“小表舅别担心,我无碍的。”

吉祥复又去倒了一杯新茶,递给郭建仪,郭建仪便又喂给怀真喝,她倒也安静,一口一口地吃了,道:“多谢。”

郭建仪将杯子递给吉祥,见怀真的脸色比先前稍微缓和了,才终于也放了心,又偷偷握了握她的手,虽仍是凉,却到底有了些温度。

郭建仪便低低说道:“你这孩子,到底也太傻了,竟当真同小绝动怒?若真的不快,打骂上两句也就罢了,方才怎么竟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地上的剪子,心里打了个冷战。

怀真听到这里,便喃喃道:“小表舅,他总是不放过我,我、我该怎么做?”

郭建仪听了,心里一酸,便将她抱入怀中,平静了片刻,便道:“你不必忧心这个,小表舅帮你想法儿,你不是素来都说我能干么?必然给你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可好?你只是答应我,断断不可以再做这种行径举止,听见了么?”

怀真被他抱着,略靠在他的胸前,便含泪合眸,微微“嗯”了声。

如是,又过了数日,这天,怀真便乘车来至平靖夫人府上。

平靖夫人见了她,不免又千般疼爱,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中午又吃了饭,晚上便仍留怀真同睡。

这两年的光景,怀真隔三岔五也常来府上探望玩耍,竟觉得如多了个亲的太姑奶奶一般,祖孙们十分的和乐。

但凡怀真留宿,平靖夫人便搂着她一块儿睡,今夜两个人安寝了,平靖夫人忽地察觉她呼吸紊乱,便知道她并没睡着,因问道:“怀真丫头,是有心事?”

怀真听她问,才慢慢抬头,便道:“可是扰了太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