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夫人淡淡地问:“可有嘱咐其他的?”
唐烆平静地望了她一眼:“只让我事后去寻她。”
连夫人继续问:“然后呢?”
唐烆荡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成亲。”
“那我们可要准备一份厚礼,”连夫人笑道:“到时夫君与我一起,亲自送去。”她顿了顿,喃喃道:“如果,夫君还安在的话。”
唐烆挑眉,静等下文。
连夫人已经迈步往远处凉亭走去。因是初春,亭子边的梅花已凋谢,梅红的花瓣陷入泥土里面,同血一般。那白色的,反而成了人骨,附着的泥土可以集聚成坟。
“夫君要亲自去。”连夫人撑着腰肢,缓慢地坐在一处。只要抬眼,就可以展望燕明山的宏景。她目光锁定在半山腰的某处,指着道:“那里,有夫君的兄弟,朋友,属下。那些人是燕明山的血脉,他们的头就是燕明山的山魂。现在,他们被外姓人侮辱,嘲笑。夫君要去接他们回来。燕明山的人,死了也要安葬在议事堂的地底下。”她回望唐烆:“我想请你协助他,保护好他,让他平安归来。”
唐烆问:“教主要我去?”
连夫人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想一个人去。他不想再让兄弟们惨死。”
“世人都会死。”
“我知道。”连夫人靠在凉亭柱子上,明明石头冰冷,她却觉得她的心更加冷。
唐烆再道:“入了邪教就不该怕死。”
连夫人反道:“你也不怕死?”
唐烆笑道:“我不怕。可我要活着,去见蜀玉。”他站在只剩枯枝的梅树下,淡淡地轻笑:“我答应了她。”
连夫人闭着眼,呢喃:“真是羡慕。”
羡慕什么?也许是唐烆的自由自在。师从唐王,有着精绝地武艺却不用承担任何重任,来去随性。也许是他与蜀玉的情深。深信自己活着,对方才会恬然微笑。也许是,蜀玉什么都没有失去,却能够得到更多。
可是,没有地位的男子,她一个相国千金会甘心出嫁从夫么?没有教众的尊敬,她会甘心呆在这群山环绕的‘宫殿’么?她虽然失去了官家小姐的名望,可她在江湖上却是数一数二的女子,有谁能不羡慕?再者,她也有深爱她的男子,有绕膝的儿女。她也得到了很多。
“所以,你明白我的苦,对不对?”她凝视着唐烆:“因为,我与蜀玉一样,都是为夫君担忧的妻子。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平安的回来,跟我们说笑,抱着儿子练武,看着女儿摘花。”明明是在哭,可还带着笑。明明有着笑,却比哭更苦。
面前的女人捂着脸颊,指缝中一滴滴晶莹漏出来,势要将冰冷的土地给烫化了。
唐烆沉默。手指扣在剑柄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那一个字却是从他的指缝中给挤出来:“好。”
声音刚落,他猛地一回头。空中‘咻’地飞来一物,正撞飞到他掌中。是个香囊,握在手中似乎能够嗅到梅花堤隐香。依稀的记起,这是那日在茶楼,他亲自摘了放在蜀玉囊中。
连夫人惊得站起来,脸上泪痕未干:“怎么了?”
“在这等着。”说罢,就跃了出去。
连夫人大叫:“只有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之后,连教主就要独自去那正派人士的营地,亲自拿回燕明山教众的头颅。
回答她的只有男子远去的一道冰蓝的身影。他会回来的,唐烆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