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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纯芳也已意识到自己那句说练武没出息的话不美,会被落了话柄,换了脸色哄武哥儿道:“你先回屋吃糖去,母亲这就找人给你做了木头刀剑,你再去找文哥儿他们几个玩。”

武哥儿高兴起来,笑着拍了巴掌,叫乳母快些抱他回屋。

武哥儿一走,陈纯芳就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黄妈妈。

“母亲那边出事了?”

陈纯芳手支在床榻上,慢慢挪着靠到迎枕上,身子前倾,额头筋络看上去更加明显。

黄妈妈看见冬日头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的陈纯芳,还是一把骨头样,风一吹就能倒,心里酸的厉害。

夫人这幅样子,听了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陈纯芳鲜少看见黄妈妈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着急,脑子里面过了一遍,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神情反而平静下来,问道:“可是陈纯歌那丫头的事,出了差错。”

黄妈妈张张嘴,哑然无声。

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陈纯芳就笑了一声,冷冰冰的样子,“我早就猜到了,这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当初选中了陈纯歌,母亲说她是聪明听话,好使唤。母亲都夸一声聪明的人,岂会那般容易上当。她来见我,我说她精通木匠活计,陈纯瑶和陈纯荔那两个丫头,都喜形于色,唯有她,虽是怯怯样子,却半点没有流露出恼色来。后来你告诉我,母亲她们半途被一个蠢妇挡住,她一个官家千金,竟肯下了马车,亲自去赔礼道歉。母亲说这是想要讨好,我却以为,没有半点心胸成算,哪能做到如此。”

黄妈妈瞠目结舌的望着陈纯芳,从不知道,夫人竟是这般看待那位十三姑娘!

“我选了她,的确也是因这丫头有些怕事的性子。可我更看重的,是母亲说她为了弟弟不惜冒险和三婶撕破了脸。三叔一生喜好美色,屋里新人不断,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儿子蹦出来。三婶子也不是个便宜角色,陈纯歌既然够聪明,就该知道,宗法上,不管她走到哪个地步,她的弟弟,只能在三婶手下活着。将来要做官也好,要做富贵闲人也好,三婶不松手,她就休想如愿。陈家里面,只有三叔能名正顺压着三婶,而我母亲,是长嫂,我父亲,是长兄。父亲母亲养着端琅,在陈家帮着端琅撑腰说话,陈纯歌她就不敢动弹。”

第七十一章 恨(下)

黄妈妈听了,沉默无言,半晌后才叹气道:“夫人既然看的这样清楚,何苦又设下那般计谋,冒这般大风险。”

陈纯芳就瞥了一眼黄妈妈,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李建安,怕他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说着,语调慢慢变得阴沉,“我到了如今,还在意他?我不过是怕李建安真的宠了她,落在父亲眼里,到时一味护着端琅,讨好陈纯歌,也讨好李建安,再不管武哥儿罢了。”

黄妈妈听着这话,忙道:“这话怎说得,纵使十三姑娘是大老爷亲侄女,您可是他亲闺女,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心里,先有陈家,再有儿子孙子,然后是他自己,我这个女儿,能排到哪儿去!”声音了然中,藏着些疲惫。

黄妈妈还想说什么,转头想起了陈家那边刚发生的事,讷讷闭了嘴。

陈纯芳闭着双目,一行清泪顺着她颧骨高耸的脸颊滑下来,沾的浑身都湿冷冰凉。

“黄妈妈,你可还记得,我回门去管家里要个庶出妹妹嫁过来做贵妾,父亲如何说的。”

想到那个雷雨夜晚,大老爷那张温润面庞上挂着的森冷,黄妈妈也不心里一抽,抬头怜悯的望着陈纯芳。

陈纯芳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父亲说,要我友爱姐妹,武哥儿体弱,尚需多几个留着陈家血脉的外孙子在国公府,以备世子之选!”

“姑娘别说了!”

黄妈妈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上,握住了陈纯芳颤抖的手,却感觉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凉的铁板。

“我的武哥儿还活的好好的,好好的,他就想着要多几个陈家血脉的外孙子了,以备世子之选,他做梦。他们都在做梦。李建安常常上那个贱人屋子里又如何,那个人还不是只能死于难产,一尸两命,留下个要死不活的庶女。哈,一个庶女,能给陈家带些什么好处,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只有我的武哥儿!”

黄妈妈顾不得尊卑,掩面痛哭。

陈纯芳喊过哭过之后,一口气顺出来,脑筋也慢慢清楚,自嘲笑道:“我这是做什么,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就伸出手拍了拍黄妈妈,声音虚软道:“找个丫鬟回去告诉母亲,那事没成,也罢了。横竖还有时日,也没定下人。咱们再想法子,何至于她就不来见我了。便是陈纯歌嫁过来,我也有法子收拾的。”话中,透着一股浓浓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