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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玩味道:“答应不杀,不意味着可以活得痛快,不过你这人还有些小本事,受得住一弹指。你其实应该一开始就拔刀杀人的,也不会如此狼狈,为何犹豫了?怜香惜玉,真蠢。你练刀,已经到了蓄意的地步,这跟李淳罡到达指玄境以后闭鞘封剑是一个路数吧,对的,你方才有李淳罡在西蜀皇宫剑气滚龙壁的雏形,你跟这老头是什么关系?说来听听,要是我开心,教你几手不输两袖青蛇的好东西。”

徐凤年多此一举地握住春雷。

女子负手而立站在城头,赤眸紫眸很是渗人,居高临下微笑道:“呦,看来这老家伙在你心目中还真有地位,都舍得拼上性命维护?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十六岁入金刚十九岁入指玄,这个跟我差不多嘛,况且他二十四岁才达天象,说起来比我还晚,什么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好笑好笑。我看也就是你们离阳王朝没有真正的高手,哦,王仙芝算一个。”

始终没有说话的徐凤年终于张嘴,早已涌到喉咙的鲜血吐出,不是他想做哑巴,实在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好朝她做了几个字的嘴势。

她伸出一根手指,骊珠绕指而旋,她笑眯眯道:“哦,你是说去你娘的。”

她说完以后,徐凤年两袖猎猎作响,重新闭嘴后,唇角溢出鲜血却是更浓。

她撇了撇嘴,冷笑道:“也就是你不知道我是谁,否则哪来这么多狗屁骨气。”

她跳下城头,伸了个懒腰,握住骊珠,轻柔摩擦脸颊,恋恋不舍叹气道:“回了。”

骊珠重新入嘴,双眸光华逐渐淡去,归于暗淡。悬挂绿腰剑的女子一脸茫然站在那里,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徐凤年,眼眶湿润地小跑到世子殿下身前,紧闭嘴唇,拿手指在空中比划,仍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徐凤年看懂了,她是在说:“别杀我。对不起,我如果张嘴或者死了,她就会出来杀很多人。”

徐凤年暗自庆幸没有在她回魂的时候痛下杀手,她那一番故意激怒自己的言语果然是预谋的,恐怕更是存心主动给自己杀死另外一个她的机会,这个手段骇人的女魔头,心机也不浅啊。眼前这个相对来说普通的棋剑乐府女剑士,无非是与自己一样临近金刚境,论起贴身搏杀,徐凤年有九成把握将其斩杀,要不然那时也不可能一瞬间就制住口衔骊珠并未疯魔的她,分明是个没有江湖阅历与厮杀经验的雏鸟,顶尖宗门的嫡系亲传大多如此,按部就班的在武道上飞跃晋升,看似一骑绝尘,一旦遇上在江湖摸爬滚打过来的同境武夫,只有一个死字,而且以她这种百年难遇的情况,棋剑乐府没有拿铁链把她当做凶兽锁起来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徐凤年一边吐血一边苦笑,要有多悲凉就有多悲凉,让那个从小就在棋剑乐府长大而涉世未深的黄宝妆无限愧疚,以至于完全忘了这场灾祸是这名佩刀男子自讨苦吃,两个鲜明的极端,一个她,上一次现世,惹下了骇人听闻的滔天大祸,一个她,只会埋头练剑,只会在棋剑乐府板着冷脸这么个最笨的法子,去应对所有人,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师父逝世以后,便是瞎子一般茫然失措,只敢躲起来偷偷哭。

这个她,此时此刻,忘了矜持和羞涩,颤抖着伸手去帮这名陌生男子擦去鲜血,但如何都擦不干净,徐凤年轻轻抬手挡去她得帮倒忙,一脸无奈道:“没事,吐着吐着习惯就好,死不掉的。”

徐凤年好奇道:“她是谁?”

黄宝妆抽泣着沉默下来。

徐凤年也不追问,在离阳王朝魔道式微得厉害,尤其是当年六大魔头上金顶,被齐玄帧一人杀尽,徐骁马踏江湖后,一些个帮派名字稍微有魔教嫌疑的都忙不迭更名,夹起尾巴做人,但北莽皇朝大大不同,北莽王庭除了扶持那些个少数几大宗门去垄断江湖,对于所谓的魔道派别,一直不予理睬,以至于那些个公然食人心肝的、采阴补阳的大邪派,一样能够风生水起,北莽王庭一直遵循江湖事江湖人自己拿双手去解决的宗旨,这次北莽点评武榜,除了天下十人,还列出了十位魔道巨擘,随便拎出一个,在离阳王朝被江湖传首十次都不够,其中高居榜首的洛阳,只凭双手便转战东锦宝瓶橘子龙腰四大州,最后更是堂而皇之杀到帝城,见人便杀,这还不够,直到赶至皇城门口的军神拓跋菩萨亲自出手,才挡下这位一身紫袍魔头的脚步。

北莽女帝就在城头观战,始终耐着性子没有调动拱卫皇城的六千锦甲,而是说了一句:“用六千甲士杀一个洛阳,寡人的巍巍北莽岂不是少了一万二千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