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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609 字 2022-11-11

“大、大兄,二兄他远赴豫章任事,怎么也不知会家中一声?我今日入都才闻此事,已是赶不及前往送行……”

又过片刻,庾条实在受不了眼下这压抑的气氛,强笑说道。只是眼见大兄视线转望向自己后,气息越来越不足,语调渐至低不可闻。他心内忽生出一股羞恼,蓦地抬起头来大声道:“大兄究竟有何感想不妨直言!我亦成家,已为人父,难道于家宅之外另置园墅产业都不可?”

听到庾条这句话,恍如雕像一般的庾亮终于有了一丝生机。他嘴角勾起,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只是因整个人气质使然反显出一点森然,他笑着对庾条说道:“幼序已是成丁,已有承担家业的思量,我心甚慰。”

听到庾亮这么说,庾条脸色变了一变,神态则有几分僵硬,半晌后才期期道:“大兄,你、你并不因我另置别业气恼?”

“我为何要气恼?兄弟各有任事,各有担当,各有谋算,此为人之常情。你早已过而立,若还一事无成,我反倒要失望,愧对亡父。”

庾亮感慨一声,示意庾条移席坐到自己身侧来,神态颇为温和:“若说不满,终究还是有一点。幼序你于都中置业,这所园墅花费应该不少吧?你又不曾任事居官,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与家人商谈?若果然有此必要,钱财短项,大兄应为你补足。”

听到大兄非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如此体谅,庾条已是欣喜若狂。

此时庄园前庭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庾条眉头不禁一皱,唯恐自己那些醉酒后放浪形骸的资友们触怒大兄。

不过好在这喧哗声只持续一瞬,过后便又鸦雀无声,庾条这才松一口气,继而对庾亮说道:“不曾知会家中,确是我的不妥。至于钱财花费,大兄不必担心。我虽没有任事,但在家中这几年也并非虚度光阴,与相熟几家子弟共为货殖,如今已算小有资财。”

谈起自己这两年的收获,庾条渐渐眉飞色舞:“我并非有心隐瞒大兄,只是一来大兄事务繁多,二来商贾终究贱业。大兄多时不曾归家,不知我家于晋陵之家宅已大为不同……”

庾亮一边倾听,一边微笑颔首,等到庾条描述告一段落,才说道:“家中如此大变,我竟懵然不知。听幼序讲起这些,方觉我之失职。”

“大兄何须自责,这些事情都是我该做的。长兄于外任事,幼弟自当守住门户,为我家业奔走。”

见大兄对自己态度如此和缓,庾条便渐渐有些忘形:“只因大兄你生性谨慎克己,我才不敢让人将这些事报知。德行昭昭虽然足可立世,然则家业流传终需资财压仓。若子孙贤才,进则辅君治民,名著史册,若所传不肖,退可守家自足,结恩乡里。进退有据,方为传家之道。”

这些话语,往常他去寻访资友时多有谈及,今天当着大兄的面,下意识便讲出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古贤有教,吾未闻德、财相冲不容并立。有此念者,或愚不可及,或欺世诈名。愚诈之辈,非我之友!”

“我有华车,则恐道路崎岖;我有美服,则恐风雨骤至;我有广厦,则恐乡土不靖;我有令德,则恐教化未及。财达而德彰,何也?恐人害我,施恩于人。人同此心,事同此理。若天下人皆有此恐惧之心,皆有此施恩之心,岂不大治!”

“幼序此论,倒是清趣,出于义理之外,却又似在情理之中,引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