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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652 字 2022-11-11

纪友是真的痛心,他沿路行来,所见早先他竭力保全的曲阿已是满目疮痍,诸多恶行令人发指,继而上升到对自己的罪咎。早先他是真不觉张健是这样人,若早知今日之曲阿受害至此,此前他就应该不惜性命手刃张健!

张健闻言后便是苦笑,而后正色道:“若我说曲阿之近况非我所为,亦非我所愿,纪君你信不信?惊闻沈郎奇军突袭,克复京畿,创建大功。惊愕之余,我心已乱,哪敢再为奇谋,惟求能奔袭主公帐下,效死尽忠!所部难束,东扬军驻于近畔如喉中鲠骨,为求脱身,分散部众趁乱而出……”

纪友听到这里,稍一错愕,旋即便是默然。他心知事到如今,张健已经没有再欺骗自己的必要,但若不是张健鼓动那些宿卫乡人侵害乡人,反而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张健见纪友沉吟不语,脸上苦涩更浓,不免又叹息道:“若早知军心如此可用,我何苦要自废部众?事到如今,我自己都已茫然,明明沈郎轻身孤军身入京畿,振臂一呼,投诚者巨万,一朝废尽我等苦战之功!可是到了我之所部,那些宿卫们脱控之后,非但没有驰援京畿,反而各自为战,在乡野中肆虐起来,所害尤深我军。纪君你世居江东,家学渊源,能否为我解惑?”

纪友闻言后更加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此时他心内也是如张健一般迷茫,不知为何会发生如此恶事。

“难得事到如今,纪君仍肯见我,客居江东经年,能得纪君礼厚,于我而言,已是不虚。”

纪友听到这话,心中更加感怀,沉声道:“张侯,随我去见驸马吧。曲阿之祸,非你所为,我信得过你。来日同归,我自为你在驸马面前力争作辩。逆事将败已成定局,你又能去往何方?”

“我又能去往何方?哈,我又能去往何方?”

张健闻言后,那魁梧身躯蓦地一颤,竟透出一丝软弱无力之感:“当年北地遭灾,胡狗肆虐,匹夫挥刀而起,所为者活命而矣。侥幸不死,竟得薄名,乡土不靖只能转道南来。无人是天生的反骨,肃祖明堂之诏,寒伧竟能为国之用,血肉扶鼎,这是怎样的荣幸?”

“屡世寒伧,热血未冷!可是我等保下的是怎样一个世道?内外见疏,上下离心,居官者以猜忌为己任,效力者以门第而见疏!胡虏只夺人命而已,高门却连人志都要抹杀!不得为忠勇之卒,我等除了做逆贼还能做什么?”

“我是极羡慕纪君,还有沈郎这种世家贤逸,才大不虚,家世清贵,壮志可酬!可惜张某一介寒伧,难入高贤之眼,休矣!此生是难活得明白,惟求死得安心!”

讲到这里,张健目中已经隐有泪光闪烁,站起身来对纪友长施一礼:“多谢纪君送我一程,此生已难再见,可待黄泉共歌!转战经年,惟得贼名。此身何惜,本应赠予良友再建事功,可惜主公军败蒙难,不敢言弃!告辞!”

说罢,张健蓦地转身大步行下高岗,率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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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沈哲子的军令发出,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大量原本隶属张健部的宿卫乱军纷纷涌至曲阿县治。

这也是没有办法,京畿已经收复,苏峻又是大败,任谁都知道这一场持续半年之久的叛乱将要平复。这些宿卫们要么逃至深山老林此生不出,要么投入大族受其荫蔽,否则只能乖乖回归统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