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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801 字 2022-11-11

小皇帝独自坐在一席,眼巴巴望着门外,待见沈哲子行入,眉眼顿时变得开朗起来,已经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待行出两步后才想起来回头望一眼母后。

待见皇太后微微点头,小皇帝才又转身疾行到沈哲子面前,拉住他手臂咧嘴笑道:“姊夫总算来啦……朕以为姊夫真的呆腻了都中,想要归乡呢!姊夫你要是走了,朕真是……”

沈哲子看这一家人如此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作势欲行,针对的主要还是那些台臣,没想到显出了岳母这一家对自己的依赖。他疾行上前,对皇太后施礼道:“臣一时感怀有伤,意懒心灰,却累母后和皇帝陛下忧虑,实在有罪。”

皇太后嘴角颤抖片刻,摆摆手示意沈哲子入席,凝望着他温声说道:“维周你虽然年少,但所经事比我这个长辈还要频繁厚重,自己又是动静得宜,自成格局,我反倒没有什么可教你。不过今次这一件事,你却是被网罗入局一时执迷啊!”

“当中内情,我也听你家娘子讲完,那个死掉的薛籍田是你师长门生,旧谊不浅,今次却为人构陷,难以自辩。这位薛籍田倒是一个义士,以死自明心迹,不让有心者再来攀咬污蔑维周,可称壮烈。维周你又素来重情,心有所感,意生肥遁,这也是人之常情。”

沈哲子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面对外间那些台臣,他可以从容应对、虚与委蛇,可是面对这个不能洞悉人心险恶的岳母,反而不好意思再做更多言饰。

“可是维周你想过没有,人世多险恶,终究有些是你想避也避不开的。譬如今次,人坐庭中,祸从天降。这世上总有心思晦暗之人,见不得旁人好,总是要无事生非来为难你。生在一个纷乱之世,与其一退再退,不如逆流而取啊!正如先帝当年,王门势大难遏又如何?还不是被先帝广结内外,一举扑倒!”

讲到这里,皇太后眸中熠熠生辉,可见其心内对先帝乃是敬慕有加,情炽非常。只是片刻后,她眸中又泛起一丝哀伤:“今次之事,不过情伤小挫,如果维周你自己不能开解自己,还要执意还乡,那我对你也是真的很失望。须知在都中,你可不是只独良友,还有至亲啊!”

说着,皇太后便将手指了指皇帝和琅琊王,神情黯淡道:“先帝抛下这幼龄骨血,偌大山河,我又不是什么善断果决的帷中雌英,追日逐月至今,内外所选,能信者不过二三。前事不言,只说今次,如果不是维周你强逐暴民,安稳京畿,或许、或许……难道我还要带着这一对骨血远奔于外?”

“母后……”

见皇太后一脸凄楚之态,兴男公主忍不住握着她手腕低声道:“母后你放心,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家阿翁、夫郎都是人世贤良,必能匡扶社稷久安!”

沈哲子闻言后也是汗然,前次的乱事给皇太后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稍有风吹草动难免就要想至最坏。他起身拜倒安慰道:“母后请放宽心,历阳狂悖骄横无双,仍要引颈受戮。此战足以震慑内外,无人敢再作乱犯上!”

皇太后衣袖掩住脸庞,许久之后心情才渐渐平复,继而又望着沈哲子:“那么维周你能不能告诉我,都中怎么会突然发生如此恶事?太保他们虽然都入内有禀,但却语焉不详,说不清楚。我知他们难辞其咎,存心诿过,已是不敢尽信。”

这种公然质疑、疏远台辅大臣的话,大概也只有皇太后能讲得出了。不过皇太后虽然问的没有顾忌,但沈哲子回答却不能肆无忌惮。

禁中各有眼线,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甚至不需要自己费心安插,只要实力和势位到了那一步,自然就会有人将感兴趣的消息送来。这也是皇权羸弱的一个必然,根本禁绝不了,就算彻底洗牌安插新的人手,也会很快就被蚕食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