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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看到这人如此无用,倒也无味的很,便吩咐道:“高县宰立有大功,却因此满门被灭,等会我便去你家看望与他。至于你们。”吕方转身对着趴在地上众人道:“各位都是诗礼传家,嫡子自当好生修习圣贤之学,这湖州久经战乱,并非学问精进之处,淮南广陵城中,硕儒云集,才是互相砥砺之所,等会尔等便吩咐家人将嫡子送来,一同送往淮南广陵,也好将来继承家业。”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众人便是一阵耸动,吕方的用心昭然若揭,就是让众人送来嫡子为质,若是老老实实跟着淮南混也就罢了,若是首鼠两端,甚至投靠钱缪,那在淮南手中的嫡子们自然便不好看了,至于什么修习圣贤之学、学问精进之类的,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趴在地上的那些人如论武勇倒是一般,可谁也不是傻子,纷纷琢磨着想出什么话语来推脱。却听到吕方猛地将腰间横刀拔出鞘来,虚劈一下大声喝道:“莫非有哪家以为自家孩儿学问足够精深,用不着前往广陵不成。”随着吕方的喝声,帐内外数十人同时拔刀出鞘,刀剑相击之声汇成一片,地上那些人的脑袋立刻低了下去,齐声道:“不敢,多谢将军费心了。”

这时,却听到一人突然冷笑:“牛某人尚未娶妻,更无孩儿,外面有个相好的,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却不知吕将军也要送哪一个去广陵修习学问?”

帐中顿时冷然,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说话那人身上,却是安吉县尉牛知节,原来此人满脸胡须,面目粗豪,看起来年龄甚大,其实却不过三十许人,年轻时和乡里的恶少年一般厮混,加之家贫,未曾娶妻,后来练兵后,整日里只是在教练士卒,却将自己的婚事拖累了,只有和一名当胪的买酒胡姬相好的,他这话语中颇有挑拨之意,帐中淮南将吏那个不是百战余生的武人,只等吕方一声令下便将这言辞不逊的汉子当场砍成肉酱,这数十道满含着杀意的眼神注视之下,若是常人只怕站都站不住了,那牛知节倒是怡然不惧,平视着吕方的眼神,脸上还有一丝不在意的笑意。

第025章 惊变

吕方上前两步,盯着那牛知节,过了半晌,方才冷笑道:“牛县尉倒是好大的胆子,罢了,你是武人,开得强弓,舞得长槊也就罢了,学问之类的,还是算了吧。”吕方话一出口,帐内紧绷着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众将吏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吕方,为何主帅对这牛知节这般容忍。

吕方也不管部下探询的目光,自顾对跪在地上的众人道:“尔等快些写书信回家招嫡子来,哪一家来了便放哪一人回去。”说罢便自顾走出账外,丢下满帐人诧异的眼光。

铜驼里,高家宅院前,到处可以看到已经变成暗黑色的血迹,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是依稀可以猜想出昨夜这里厮杀的惨烈。走近院内,门口的青石台阶上一大片漆黑色的污迹,这是昨夜守兵用沸油灼烧攻城锤的结果,雕梁画柱的明堂早已变成了残垣断壁,院墙和廊柱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刀砍箭射留下的痕迹,往日钟鸣鼎食的高家如今却了无一人,宛若鬼蜮一般。不过百步外李家宅中,灯火通明,借着灯光,悠扬的丝竹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门外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满是披甲持兵的莫邪都士卒,戒备森严,乃是那李明借吕方前往家中探望高昂之机,宴请吕方。只见座中觥筹交错,堂下长袖翩翩,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身在其中,哪里还能想到一日之前,百步之外便是血肉横飞之地。

吕方坐在首座,坐在一旁的便是男装打扮的沈丽娘,饮了两杯酒后,雪白的皮肤便如同涂上了一层薄薄胭脂的白玉一般,分外可爱。坐在旁边的李明早已看出了丽娘乃是女子,暗想吕方连在战阵之上都将其带在身边,想必对其是宠爱的很,便壮着胆子挪到吕方身前道:“吕将军提义军讨平镇海逆贼,救安吉百姓于水火之中,在下本欲献一二婢女,也好为明府去劳解乏,还好今日见得如此绝色,倒是不敢再拿那些庸脂俗粉来烦劳了。”

吕方听了一笑,道:“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不过今日我来是为了看望高县宰的,如今已经酒过三巡,军中饮酒不过一樽,今夜已是过量了,请带我去见高县宰吧。”

李明本欲借着饮宴之机和吕方拉好些关系,可对方话说得这么明白,也只得起身在前带路,口中道:“高县宰听说明府要来探望,心中高兴的很,精神健旺了许多,想必不久便能起身了。”

吕方干笑了两声,腹中暗想莫非自己这就跟前世领导干部到医院去探望受伤战士一般,握手说两句“同志们辛苦了”,手下就能全血恢复,而且忠心度立刻变满格,那也太简单了吧,何况这高昂怎么说也不算自己部下,说来他全家被灭门还和自己不无关系,这关系说来还真的让人头疼得很。

吕方正思量间,穿过了一条长廊,便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中,门口站着两名绿衣仆役相侯,显然这是一座李家平日招待贵客用的所在,因为地势偏僻,不易为外人所察觉,那李明便用来隐藏重伤的高昂,看来这看似懦弱无能的胖子倒是挺重朋友之义的,冒着被灭门的危险救护落难的友人,倒是颇有古人之风,吕方对其又看重了几分。

走到屋门口后,李明赶紧转身延客,吕方也打定了主意,既然高昂还活着,自己出身低微,实力单薄,没有多少亲朋故旧,要开创大业,就必须延揽英雄,就算为了竖招牌给外人看,也得厚赏高昂,实现事先的心中的诺言,最多在他身旁设一个精明能干的副手,将其架空也就是了。想到这里,吕方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露出一幅礼贤下士的模样,躬身向李明行礼道:“高兄为任之行险,遭覆家之祸,乃是在下的罪过,李兄冒险救友,行事有高古之风,也替任之恕罪与万一,这里谢过了。”

自从进城以来,吕方又是要人质,又是让众人长跪不起,行事一直十分倨傲无礼,方才酒宴上也是一幅让人难以亲近的模样,这下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李明一下子有些吓住了,赶紧让开不敢受吕方那一礼,口中逊谢道:“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