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页

王佛儿犹豫了片刻,道:“任之,安仁义有润州团练使的官职,莫邪左都的驻扎在丹阳,他便有管辖之权,既然你在湖州有了落脚之地,还是早些将其调去的好;其二丹阳那些屯田客、矿奴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怀恨在心,只要有有心人煽动,立刻便是不测之祸。”

吕方点了点头,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我那边也就一县之地,恐怕没有那么大的空闲田宅,左都的将士们刚刚安置下来,若是再做迁徙,没有好的安排,只怕军心怨尤,只有等夺下了长城县再说了,至于那些屯田客、矿奴,等我从广陵回去,便将其分配田地,了解了这些事情。”说到这里,吕方拍着王佛儿的肩膀笑道:“你方才所说两事,都是出自公心,并无半份是为你自己考虑,这器量可非同小可,果然是大将之才,我当年将这丹阳托付给你,可没看错人。”

王佛儿脸色微红,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吕方转过身去,指着暮色下的北固山笑道:“佛儿,这北固山景致不错吧,金山寺,佛狸祠皆在此地,今日我们便在这里夜泊一宿,晚上寻幽防胜一番可好。”

王佛儿看到吕方突然大发兴致,一个劲的指点山上景致,说道得意处还突然说出些自己不明白的话语,什么“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倒好像是什么诗词一般,他虽然从军之后一心向学,可读的都是《汉书》、《李卫公问对》等兵法史书等经世济用之学,诗词歌赋之类的消遣小学他是一窍不通,更不要说被称为“诗余”的词学在唐末还未兴盛,只听得是一头雾水。

待到吕方说完,王佛儿疑惑的上前几步问道:“任之,你方才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懂,好似是辞赋一类的,要不请高和尚过来听听,他懂得多,也好唱和一番?”

吕方听了一惊,自从穿越以来,对于自己的来历,已是小心谨慎到了极处,方才念的那首辛弃疾的名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虽说没有提到什么后世才发生的事件,可说不准会引人生疑,虽说应该不会让人想到自己是穿越而来,可还是莫要生事,快些赶去广陵的好。想到这里,吕方顿时觉得眼前的景致也不过如此,转身笑道:“罢了罢了,我随口扯了几句,叫他来作甚,江风也大了些,我们进去吧。”说罢便向舱内走去。

“那可要让船停泊在岸边,晚上去游览一番?”

“算了算了,夜里一片漆黑,有什么好看的,莫要跌伤了腿脚,去了广陵还让人笑话。”吕方头也不回的往舱内走去,只留下王佛儿站在舱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浑然不知为何主帅一下子兴致索然,莫不是方才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成。

广陵城,位于长江北岸,和润州隔长江相望,春秋末年,吴国便在此地挖掘运河邗沟连同江淮,以争霸中原。至此此地便成为长江北岸的军事重镇,由于其地和润州隔江相望,而且自南北朝后,此地江面收窄至只有二十余里宽,其和润州便成为拱卫上游首都健康的重镇。隋时,为了防止南方割据,在消灭陈朝后,便将昔日的金陵台城拆毁,并且在唐代将其降格为升州,不复昔日的六朝古都的地位,而作为淮南道治所的广陵城的地位就显得尤为重要。成为南方军事政治经济的中心,古人说“扬一益二”便是指的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扬州和益州财赋上缴在天下诸州中数一数二,虽然在淮南之乱中,广陵受到严重破坏,杨行密夺回广陵时,生人不过百余口,可杨行密以江淮之间为腹地,以广陵为根本,又轻徭薄赋,小心经营,到了光兴二年,广陵城已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气象,当时天下战乱,各家藩镇都是户口减少,百业凋零,哪里比的看得到这般繁盛景象。

唐时节日,如论隆重热闹,便以上元节为首,昔日太平年间,长安洛阳城中,到了上元节,便是要金吾不禁,取消宵禁,通宵达旦。光兴二年的上元节,对于广陵城的百姓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虽说杨行密对董昌之乱的干涉,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两浙最终都落入了钱缪的手中。可是比起去年初在清口击破天下第一大强藩宣武军的进攻,解除了北方的威胁这一重大胜利来说,那些就是微不足道的小挫了。虽说还有兵役赋税这些软刀子割人,可比起北方兵火交加,流离四方的日子来说,这广陵城无异于是天堂了。

淮南节度府明堂之上,冠盖云集,淮南杨行密手下重将云集,不管众人腹中怎么想,此时脸上都满是喜色。吕方这个只有一县之地的“湖州刺史”也有一席之地,可他上得堂来,只看到密密麻麻都是人,却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此次宴饮来的人官职都甚高,他这个后来者也不知道该向谁询问,正尴尬间,只听到身旁有人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可是湖州刺史吕方吕任之,是否是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第057章 徐温

吕方正尴尬间,赶紧笑道:“正是在下,某上得堂来,只看到都是人,也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本来如果是昔日幕府之中,像这种大型的宴饮都有专门的校尉担任导引,可杨行密出身草莽,平日里又未曾有这么大型的宴会,居然出了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纰漏。搞得吕方十分尴尬。

那人好像对宴会的情况十分熟悉,不过一会儿便将吕方带到了位置。吕方一面连连称谢,一面打量来人,只见此人身形魁梧,长了一副圆脸,脸色微黄,颔下三缕长须,看上去寻常的紧,扔到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身上穿了一件七八成新的圆领袍服,应是杨行密幕府中的将佐。吕方正要开口询问姓名,那汉子拱了拱手,笑道:“吕使君且请安坐,末将还有些事情要打理,若无什么要吩咐的,便失陪了。”

那汉子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吕方道:“且慢,这位兄弟忙活了半天,某家连个姓名都不知晓,这如何说的过去,正要请教上下。”

那军汉倒是谦和的很,抱拳行了一礼,笑着答道:“末将姓徐名温,忝任杨王幕府押衙,今日得见吕使君威容,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