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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指连心”,吕七两根手指被螃蟹的大螯死死钳住,自然是钻心的疼痛,正要想办法甩脱,却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回头一看,却是那一条汉子进得舱来,手中提着短刀,满脸杀气,正是方才在岸上杀人中的一个。吕七暗中叫了声苦,急中生智,猛地一下向一旁的船舱侧壁撞去,那侧壁不过是用苇席编成。只听得普通一声,吕七便落入江中。

那男女三人在船上看了半晌,却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来,靠拢商议了两句,便取了点着了一个火把,对着江面方向划了三个圆圈,不一会儿,便有一条小船划了过来,从船上跳下来六七条军汉,一忽儿往不远处供值哨士卒休憩的小屋摸去。

吕七刚刚落入水中,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方才还死死钳住他不放的螃蟹,落入水中便放开大螯离去了,他知道自己若是现在浮出水面,立刻便是死路一条,他记得离自己落水不远处,岸边有个凹进去的小湾,只要能够熬到那边再浮出水面上岸,便能逃出一条生路,便强自憋住一口气,往那边慢慢游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工夫,吕七只觉得快要给憋死了,手掌突然碰到一块硬物,他赶紧靠了过去,浮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的举目四顾,只见岸边已经多了一条小船,两名军汉正手持兵刃警惕的放着哨,他小心的爬上了岸,借助一旁的土堆绕过那两人的视线,往同伙的士卒所住处跑去。

吕七离那木屋还有十余丈远,便听到一阵叫骂声和兵刃撞击声,近了一看,不由得目眦尽裂,原来那些围攻的兵卒先用木栅栏将房门拦住,再用带有铁尖的长竹篙从栅栏的缝隙中往里面捅刺,房门里虽然有十余人,可地势狭窄,根本施展不开,手中的兵刃又够不着门外的敌人,只能拼命的用手中的兵刃斩砍竹篙,不断有人惨叫着被对方刺中倒下。

吕七站在不远处,耳边不住传来同伴的惨叫和敌人的狂笑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大吼一声,便向敌人背后猛冲过去,一头便将一人撞到在地,夺过他手中的兵刃,四处乱砍,那些突袭的士卒一下子被打昏了头,也分不清有多少敌人,堵门的人也丢下栅栏四处逃窜,屋内的守兵也趁机冲了出来,大声呼喊着追杀敌兵。

这时吕七方才那股热血已经过了头,赶紧将军士们唤了回来,一面派人去东塘中岸上的营寨报警,一面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方才那些偷袭士卒上得岸来,便想要暗中摸营,趁着屋中守兵还在梦中,将其杀个干净,却不巧那伙长起来小便,碰了个正着,用身体顶住屋门,外面的敌兵见撞不开门,便用长矛横刀隔着木门猛刺,这小屋不过是临时供守兵住宿之用,简陋之极,房门不过是些木棍捆扎随便扎了扎而成罢了,不一会儿,伙长便挨了四五下,几乎成了个血葫芦,不过也为里面的守兵争取了披甲持兵的时间,突袭士兵见房门狭窄,一时间冲不进去,便将那房门堵住,将一旁用来扎鱼用的铁尖竹篙捆扎起来,胡乱捅刺。

吕七看着方才还训斥自己莫要饮酒误事的伙长已经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由得羞愧难当,忽然听到外面“翁”的一声响,接着便是只觉得头顶一凉,抬头一看,屋顶已经少了半边,一只小臂粗细的弩矢大半没入对面的墙壁中,只露出两尺多长短的尾端犹在晃动。

“八牛弩!”吕七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看这声势威力,只怕是军中用于攻城之用的大型床弩,箭矢通体皆用生铁铸造而成,传说要用八头牛与其上弦,所以以此得名,攻城之时,便是敌方城墙高厚,弩矢无法将其摧毁,也能深深没入墙中,攻城士卒便能从其露出墙面的尾端攀援而上,其威力可见一斑。

屋中的守兵尚未从这强弩的威力带来的震惊中平缓过来,便只听到一阵嗖嗖的箭矢声,接着便是一阵阵中箭的惨叫声,锋利的箭矢将他们的射穿了他们的盔甲,将其肌肉撕裂,甚至钉在地上。在临死的吕方眼帘里,浮现出了一艘艘巨大的战船,雨点般的箭矢正从船上射过来,在为首的旗舰上,飘荡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巨大的“安”字。

凄厉的金铎声回荡在淮南水师营寨的上空,大队的衣衫不整的士卒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四处乱跑,在水面上,突袭的润州水师轻而易举的击沉了一艘又一艘战船。由于方圆数百里江面上并没有值得一提的敌军水师,东塘中停泊的淮南战船并没有多少水手,根本无法有效的操纵战船起锚出航,这些行动不便的战船便成了对方极好的活靶子,润州战船或者用船首撞击对方薄弱的侧面,或者使用火弹攻击,新从吕方那里得到的希腊火威力十分惊人,它们几乎能将触及的一切点燃,而且用水也无法浇灭,在发现了这点后,船上剩余的淮南兵士也纷纷绝望的跳入水中,往岸上逃生去了。

“好,好,好,想不到这希腊火这般厉害。”船首上,安仁义看着心腹大患——淮南水师大小数百条战船在火中燃烧着,不由得狂笑道,可不过片刻功夫,便转而轻叹道:“可惜了,若是早上半年得到这玩意便好了,便能将淮南水师尽数歼灭与此地,那时这大江纵横数百里便都是我安仁义的天下了,便是渡江不成,也能割据江南,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儒士,正是苏掌书:“使君倒也不必忧心,虽然在李神福那里还有一半水军安然无恙,可他领数万大军,进讨武昌杜洪,胜负乃是未知之数,便是他得了杨行密那厮的号令,前有强敌,如何能轻易领兵撤退,说不定会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由,抗命不遵。”

“那倒不会。”安仁义摇头道:“李神福对杨行密十分忠实,杜洪又不过是自守之贼,四周皆是强敌,若以小兵追击则无益,若以大兵则只怕老巢不保,李神福定然会全师回援,只是武昌与广陵相距甚远,往返至少也要数月,只要我等先取南岸诸州,扼守京口、瓜州诸渡口,杨行密纵然有十万大军,又能奈得我何?”

说到最后,安仁义猛地拍了一下船栏,语气中满是踌躇满志之意。

此时,停泊的淮南战船已经损毁了六七分,船上的士卒也已经逃散了大半,安仁义见天色渐黑,他害怕广陵有援兵赶到,封锁了东塘出口,反而不美,便下令舟师各自将尚称完好的地方战船带上,一同出了东塘,往将对岸润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