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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孔冷哼了一声,对方的举止合礼,让自己憋了许久的脾气半点也发不出来,十分难受,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可是眼前正是争夺军心的好机会,便笑道:“江副将考虑甚远,果然是良将,只是眼下敌军已经惨败,逃生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反扑。再说弟兄们辛苦了半日,却没捞到半点好处,眼下敌军惨败,委遗的财物着实不少,咱们缓进了,其余各部的却不会客气,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于孔话音刚落,一旁的六七名莫邪都将吏脸色也不禁微变,古时士卒军饷微薄,可军法却又十分严苛,士卒们苦战终年,把脑袋拴在脖子上,却所得极少。所以一般来说,取胜一方的士卒都有权利去掠夺敌军丢弃的财物,在这一点上,绝大部分的将领也往往会默认甚至怂恿手下这么干,毕竟这能够激励士卒的士气,释放他们的压力。可是这么往往也会败坏军队的纪律,所以说古代兵法上往往有“饱掠之师不可复用”的话。于孔打得如意算盘,他这一开口,若是对方表示反对,那也会招来手下的怨气,就算江统赞同,莫邪都将吏们也会念他的好处,毕竟是他第一个开口提出的,这办法可以说是惠而不费。

此时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江统的脸上,他却不假思索的答道:“吕公为将时,曾经说过:‘我辈武人,当击贼立功,而非敛财自肥。’如今敌寇未灭,便贪其财物,只怕兵败时,人财皆失。安使君明见万里,处事公允,我辈此役连破敌阵,斩获极多,又何患无财?传令下去,令诸军整理阵型,缓行待敌,若有私取财物者,斩!”江统说到最后,厉声下令道。一旁的于孔冷哼一声,转身向后退去。他刚刚走出人群中,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江统呀江统,今日且让你赢上一盘,可总有一日,某家要让你连本带利尽数给我吐出来。”

第062章 惨败

钱传褄领着自己的亲兵队,在常州军行伍间穿行,由于润州军将已经打穿了常州军的左翼,所以在常州军中央阵线和右翼只是发动牵制攻击,使其无法抽调出多余的兵力去支援左翼罢了。这些地段的常州军还保持着完好的阵型,甚至还在部分地段上还取得了一定的优势,把对方的战线向前推前了一部分,由于战场的空间距离和烟尘阻拦,中央阵线的常州军还没有得到左翼已经被击溃的消息。看到钱传褄和他的亲兵队疾驰而过的身影,在战线后轮番休息的常州军士们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虽然钱传褄为了防止撤退途中碰到什么不测,已经将自己和部属身上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标志全数去掉了,可是像他们这样数十骑从左翼方向疾驰而过本身就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不幸的消息就像乌鸦一样盘旋在每一个军士的头上。

钱传褄铁青着脸,不断的用手中的皮鞭抽打着坐骑的臀部,驱策它更快的前进,那可怜的畜生正不断地喘着粗气,竭力向不远处的一座二十余丈高的小土丘狂奔而去,身后的亲兵们也竭力跟上钱传褄。在那土丘的上面,一面绣着“李”字的大焘正在风中飘荡。

转眼之间,这一队骑士已经冲到了土丘下。“快滚下马来,前面便是李使君的大纛所在,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在土丘底部的拒马后,一名小校厉声喝道,同时身后的士卒们已经将长矛放平,随之还传来让人牙酸的弓弦拉紧声。

随着马匹的嘶鸣声,钱传褄已经从坐骑跳了下来,随手将头盔解了下来,身后的亲兵赶紧护住他,大声喊道:“莫要误会了,是苏州钱公子,有紧急军情要拜见李刺史。”

那小校看到钱传褄,不由得一惊,他为人倒也机敏,知道身为左翼统领的钱传褄此时出现在这里,定然出了大事,赶紧一面厉声下令身后军士松开弓弦,搬开拒马,让开道路,正要开口谢罪,却只见钱传褄一行人已经重新跳上战马,一阵风一般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激起了一阵尘土,弄得自己吃了一嘴,就跟土人一般。

一旁的军士赶紧过来替他清理干净,一边愤愤不平的抱怨道:“蔑视禁约,驰突军门,这可是十七斩里的大罪,这钱传褄仗着自己娶了吴王的女儿,就这般跋扈,看他这模样,迟早也是跟他老爹一般下场。”

“你给我闭嘴。”那小校脸色阴沉,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骑士的背影上,待到他们消失了,才低声道:“那钱传褄是左翼统领,纵然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派个信使来便行了,为何还要带着数十亲兵快马赶来?用你们那猪脑子好好想想?”

小校声音不大,可是在听清楚他说话内容的军士耳中便和青天打了个霹雳无异,众兵丁面无人色,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听到那小校低声道:“如今之计,只能紧醒点,待会儿若是情况不妙,大伙儿便抱成团,往南边退,千万别跑散了,打败仗时,十个死的倒有六七个是自己踩死的,咱们这样也能有个照应。”那小校说完后,抬头看了看小丘上飘荡的大焘,低声苦笑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了。”

小丘上,看到钱传褄这般模样,李遇站起身来,诧异问道:“钱公子来了这里,左翼战局如何?那边何人主持?”

钱传褄却不回答,快步走了过来,待到与李遇不过一两步距离方才低声道:“左翼我军已经大败,安仁义大军已经形成突破,最多不过数刻时间,彼军便会横扫过来,刺史快随我一同先撤回城中,迟了便来不及了。”

李遇闻言大惊,不由得一头跌倒了过去,身后的亲兵赶紧扶住,钱传褄赶紧抢上前去,只见他满脸死灰,牙关紧要,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竟然是给活生生的吓得昏死过去了。说不得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水,好不容易才将其弄醒过来,刚刚醒过来,那李遇喉咙咕隆咕隆一阵作响,吐出一口浓痰,便失声痛哭起来,倒把一旁的钱传褄弄得手足无措,心中厌恶之极,如非留在城中的兵士都是常州子弟,离了无法坚守常州,他早就这厌物丢到一旁自己领兵赶回州城中去了。此时钱传褄只得强压下性子,低声劝解道:“使君,州城中尚有千名精兵,粮食布帛器械无算,牙城坚固,只要我等赶回坚守,形势尚有挽回的余地。再说,那些粮食布帛甲杖,也要我等回去尽数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