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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权眉头一皱,沉声道:“山下民夫营中生出骚乱,已经发火了,某家要下山弹压。”说罢便要伸手推开副将下山。

那副将却不让开,大声道:“军法有云,若营中有夜乱者,为将者自当令各部皆坚营勿动,若有乱冲突者便为寇仇,当击之勿疑。如今民夫营垒虽乱,可四周要害皆为我军营垒扼守,必然不生大变,将军只需在城中静侯至明日天明,再做处置便是,又何必此时下山呢?”

原来古代军队凝聚力和组织度都极低,很难组织大股军队夜袭,夜袭的一般都是少量军队,守军遭到夜袭,如果各部妄动,只怕会落得个自相残杀的下场,不如各自敛兵自守,不得妄动,此时若有妄动的自然便是敌兵,大可击杀,不用担心误杀。而赵权为防止民夫水手逃跑作乱,便将自己手下的一千五百名军士分作六队,除了百人与自己驻扎在翁山城上以外,其余五队分驻民夫营区对外通道处,隐然间已经对对方形成了包围之势,若有生变,便可反掌之间便平定了。眼下既然明州兵已经控制了民夫营区的对外交通,与其在黑夜中去碰运气,还不如让各军坚守己方营垒,等到天明再做商量。

赵权微微一斟酌,淡然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不过今夜是营啸,而非敌袭,眼下民夫本就军心浮动,若是死伤太大,只怕误了父亲的军情。”说到这里,便推开那副将,自己领着兵士们往门口走去。

由翁山城下来的大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茅草,便是白天,有人在里面也看不出来,在夜里,更是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此时的陈璋便潜伏在这茅草丛中,身后黑压压的满是披甲带兵的军士,口中衔着木枚,一声大气都不敢喘,手中的刀刃也都用松明子熏黑了,免得反射月光泄露了痕迹。他在船上定计之后,便先派遣十余名身手轻捷的部下,带了短刃火种潜入民夫水手营中,那营足有六千人居住,周围足有七八里长,四周的明州军也只是守住几个道路出口,反正这孤岛之上,也不用担心这些家伙逃走,只要将几条栈道口子守好就行了,浑然没有想到有十几人居然在夜里潜入那营中。那十余人潜入营中,便分散开来,四处放火,有些水手夜里警醒,看到火起还以为是哪个杂种不小心失火了,正要上前抢救,却不防背后刺来的一刀,这营区内竹棚、草棚都是易于着火之物,加之海风很大,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惊醒的民夫们在营区中自相践踏,顿时乱作一团。而陈璋则领了百人潜伏在瓮山城下山的必由之路上,准备突袭山上下来的援兵。

可是那边营区已经烧了好一会儿,这道路上却连只大点的兔子都没有看到,陈璋的耐心也在飞快流逝。“敌将难道是在城中不出来了?不可能,他又不是神仙,并不知道有自己这个打闷棍的家伙存在,这些水手是他的心头肉,若是伤损太大,他用什么人来开这么多船只。赵引弓用来看管后军的一定是一个尽忠职守,不敢冒险,甚至有些呆板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山弹压的。”陈璋说服了自己,可是另外一个疑念又在啮咬他的心脏:“难道这不是下山的唯一道路,敌将由另外一条路下山了,那个余修骗了自己。”想到这里,陈璋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这次的赌注实在太大了,只要天明前自己没有斩杀敌将,占据山城,自己和手下这两百人便无论如何都要完蛋。

陈璋猛地转过身,一把将紧跟在他身后的余修按到在地上,巨大的冲力几乎让余修窒息。

“这里当真是下山的唯一通道?你没有骗我?”

余修开了开口,可只觉得喉咙干涩到了极点,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点了点头。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早已没有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脸上抽搐的肌肉,赤红的眼睛显得分外可怕,这个男人已经濒临疯狂了,余修不敢肯定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胸口上不断加重的力量让他觉得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丧命。

突然陈璋松开了余修胸口上的手,警惕的蹲下了身子,右手做了一个下伏的手势,余修在下一刻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耳边传来了军士们行军的脚步声,接着便从道路的另一端看到升起了火把,山上的敌兵终于出现了。

余修竭力向后慢慢爬去,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无论是从安全还是羞耻感哪个方面考虑,他都不想参加接下来的战斗。此时的陈璋已经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俘虏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不远处的敌人身上。“那个身形魁梧,行走在行伍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敌军主将了,不过无所谓,他们一个人也别想从我的手心逃走。”不知不觉间陈璋收紧了右手的拳头。

赵权行走在行列里,一旁的亲兵打着火把,为他照明前面的道路,他虽然心中很焦急,可没有催促手下加快脚步,毕竟在这等夜里行军,可是急不得的。“希望不要损伤太多水手,毕竟民夫的事情可以让士兵们替代。”他暗自祈祷道。

突然,他右肩上好似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一倒,差点跌倒在地,接着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仿佛那里被人撕裂开来。这时,他才听到一声弦响,一看,才发现自己右肩已经挨了一记弩矢,已经将右肩射了个对穿。

陈璋骂了一声粗话,将手中的弩机掷在地上,方才自己那一下竟然歪了少许,只是射中对方的肩膀,这下已经被一旁的亲兵挡在身后,再想射中也就难了,他提起放在地上得横刀盾牌,大喝道:“儿郎们跟我上,杀了那火把下的敌将赏帛三百段,赐复五年。”

第108章 诡道(一)

陈璋的射击仿佛是一个信号,一阵投枪雨点般的落在明州军的队伍中,带起一阵短促的惨叫声,这种武器在近距离内比起弓弩更加可怕,被击中的倒霉蛋即使不会丧命,也会立刻倒地不起,即使用能够用盾牌挡住,被投枪贯穿了的盾牌也会变得难以挥舞。陈璋在考虑到夜袭中双方的距离之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