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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本见老友这副模样,只得苦笑着摇头道:“徐温也不是傻瓜,他岂不知道钟延规是个反复小人?可他也没办法,武进一战将万余沙陀铁骑输得干干净净,本钱折光了,连朱瑾都跑到吕方那边去了,不把咱们这两把老骨头调回来,难道还看着吕方杀进广陵城去?”

听到老友这样一席话,刘威不由得哑然,过了半晌,叹气道:“武忠王在世的时候,吕方也就在浙江两岸闹腾,也没看出有多大本事,可武忠王去世没几年,就让他打到长江边上来了,这到底是他太有本事还是咱么这些老家伙太无能了,连这点基业都守不住!”

周本听到老友这番自怨自艾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望台上一时间不由得寂然。过了半晌功夫,周本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远处大声喝道:“那边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刘威被周本这一惊一乍的不由得吓了一跳,起身沿着老友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是长江北岸旁的一个小沙洲,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有个破落的小寨,已经被点着了火,岸边有个小码头,正有一小队军士往船上搬运东西,一副正准备撤离的样子。

“周公,那是哪里,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刘威问道,他这一路上都在船舱里面呆着,刚刚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周本一面厉声下令派出几只快船,去那沙洲将那队军士带来问话,一面低声向刘威解释道:原来那沙洲名叫白沙镇,又名白沙洲,位于扬州仪真县南滨江沙洲之上,对岸便是润州丹徒县,乃是江防要津。在南北朝时,只要北方有警,南朝都有在此地驻扎军队战船,以为哨所。田安之乱时,杨行密也有在此地驻扎军队,后来平定了田、安之乱,大江两岸都是淮南的领土,才将此处驻军撤掉了。可如今镇海军已经尽得江东之地,这白沙洲的战略地位又变得重要起来,怎么淮南军不但不增兵加强此地的防御,反而从此地撤兵,岂不是万分奇怪?

刘威也是宿将,听了周本这番解释,立刻便明白了过来,沉声道:“周公所言甚是,看来广陵那边形势复杂,我们若是这般一头撞回去,反而不妙,不如我们先靠岸,驻军六合,待情况清楚后再做处置!”

第095章 绝望

周本点了点头,道“嗯!待将那沙洲上人拘来询问罢了,再做主张!”

周本传下令去拘拿沙洲上人,便与刘威一同回到船舱中静待回音。刘威坐在舱中,等了好一会儿功夫也没有得到回音,都不觉有些烦躁,顿足骂道:“蒙阁那小子平日里办事也伶俐的很,怎的这次如此拖拉,连拘几个人来也花了这么久功夫。”

“刘公莫要心焦,这大江之上空旷,方才你我看那沙洲近,实际上也有两三里开外,便是快船来回也要两刻。”周本见状赶紧笑着劝慰道,刘威这才察觉出自己心气有些浮躁,不由得苦笑着自我开解道:“罢了,见了一辈子阵仗,到老了反倒越活越回去了,还没见真章心气就这般浮动,真的打起来还得了?五心不定数个干干净净,若能过了这关,刘某人还是卸了这副担子回老家去种菜去吧!”

周本见刘威如此颓唐,正要出言开解,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心中何尝不也是对前景悲观的很呢?在他漫长的军事生涯里,并非没有遇到比镇海军更强大的敌人,也不是没有遇到更恶劣的战局,但那时候的自己却从没有像对未来有着这么灰暗的看法,周本不但不对眼前的战局不乐观,甚至在内心深处,他还认为即使万一自己能够击败吕方的入侵,解除了镇海军的外部威胁,反而会使得淮南的内部矛盾爆发出来,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想必刘威也是想到了这些,才有了离开广陵这个政权斗争的中心,好保全自己性命的想法,周本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内忧外患交织,外患去则内忧发,这可如何是好呀!”说到这里,舱中两人脸带苦笑,目光中满是惨然之色,对坐无言。

正当此时,外间传来一声通报:“都统,白沙洲上的驻军头目带来了!”周本赶紧收敛精神,沉声道:“将那厮带进来!”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方才的颓唐之气一扫而空,一下子那个威严深重的淮南军大将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牙兵便从外间带了一个有些神情慌张的军汉进来,刚进得舱门便敛衽下拜。周本道:“罢了,你便是这白沙洲上的头目?”

“小人姓许名亮,正是这白沙洲上的守捉使!下辖有两百兵,十条船只!”那军汉不敢起身,只是伏在地上回答道。

周本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我方才看洲上好似正在撤兵的模样,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