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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迷允的声音并不大,他可不想让四周惊魂未定的蛮兵们发现他们的两个酋脑此时意见不一。迷允看了看四周的蛮兵,发现他们只是不安的互相交谈,倒没有注意到他和迷宗方才的冲突,才压低了声音对迷宗道:“跑?怎么跑?我敢打赌,只要我们两个一动,那些儿郎们就会一拥而上,我们都会被挤落到沼泽地里去的,一百个人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再喝到虎头泉的水!”

“那我们该怎么办,咱俩背叛了楚兵,他们打过来肯定会把我们俩点了天灯的!”迷宗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恐怖的洪水把他剩下的一丁点理智也淹没了,他耳边仿佛回响起昔日在山寨中那些被处以“点天灯”极刑的人的惨叫声。

“沉住气,吴兵不一定会败!”迷允的脸色也不比迷宗好看多少,只不过比起他的同伴来说,迷允要更加沉得住气一些,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静一些:“你记得吴兵拉了两门炮上来吧?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打上一炮,这说明周校尉还有底牌没打完,胜负还没定呢?”

“对,对,对!还有大炮这个底牌,赢得一定是我们。”迷宗就好像大部分即将没顶的人一般,对于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死抓住不放,他的脸的恐慌还没有来得及消失,又现出狂喜的笑容,两种不同的表情交织在一起,显得可怕又有几分可怜。

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灵听到了迷宗、迷允二人的祈祷,吴军右翼的高地上突然闪现了两道火光,将漆黑的夜空撕裂。这一瞬间之后,战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住了,居然忘记了战斗。

“终于开炮了,终于开炮了,继续打呀,把那些龟儿子都打成碎片!”迷宗的喊叫声打破了这个寂静,他疯狂的跳跃着,挥舞着自己的胳膊,唾沫从他的嘴巴里喷射出来,突然,迷宗脚下一软,仰头便倒,两旁的蛮兵赶忙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已经昏厥了过去,迷允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倒也还稳定的很,便沉声道:“先送下去吧,他太累了,休息一下也好!”

战场上,楚军士卒不知所措的互相对视着,由于是侧射的缘故,吴军炮兵发射的那两发炮弹打透了楚兵四个方阵,四斤重的铅弹在火药燃烧的驱动下,轻而易举的将十几具躯体打碎,同时还有数倍与此的大腿和胳膊,杀戮的效率是冷兵器所无法比拟的,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同伴下一刻就变成了支离破碎的肉块,这种可怖的景象就算是梦魇中也不会出现。

第019章 剧战(三)

但是相比起火炮出现本身对楚军造成的冲击,这两发炮弹的杀伤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再发起进攻之前,他们被告知对面的只是几百名刚刚艰难的越过沼泽地,已经疲敝不堪的残兵,但现实却是吴兵不但坚忍善战,而且连火炮都运过来了,谁知道在那片黑沉沉夜幕后面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楚军士卒纷纷犹豫起来。

“前进!向前!”楚军校尉大声的吼叫着,用刀鞘敲打着兵卒的后背,作为楚军中的后起之秀,他对于麾下士卒情绪是十分敏锐的,战场上的士卒就好像羊群一样,有时候能够勇敢到了鲁莽的地步,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也能冲过去;但有时又脆弱到一阵大风、一场暴雨甚至一个谣言都会让数万大军土崩瓦解。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用果断的行动来影响他们,那校尉抢过大旗,猛的挥舞了两下,当先向前冲去。

“匹夫之勇!”周虎彪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楚军校尉的行动全部都落入他的眼中,虽然他也是凭武勇起家,但随着官职升迁,越发讲究兵法韬略,身份体面,像过去那种挥舞着横刀冲到第一线厮杀的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莽夫的行径了,如今已经身为一营指挥使的他是决计不会干的。周虎彪伸手招来一旁的一名火铳伙长,指了指正猛力挥舞着大旗的敌军校尉,冷声道:“看到那面大旗吗,将那旗手射杀了!”

随着一阵枪响,楚军校尉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巨手猛推了一把,便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落到地上才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勉力睁开双眼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原来那楚军大旗旗杆被铅弹打断,飞飘而起落在校尉的身上,就仿佛一件巨大的尸衣,将他包裹起来。

“败了!败了!”大旗的倒下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维系着楚军组织的脆弱丝线,就好像溃决的堤坝一样,一开始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丢下武器和盔甲,转头向外逃去,即使是最勇敢的人面对这种人流也会被裹挟而去,几分钟前还手持武器拼死厮杀的勇士们现在却争先恐后的逃走,一面面旗帜落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踏入泥泞之中。这时那条不深的壕沟成为了致命的障碍,不少楚军士卒忙乱间跌入沟中,摔倒在地的人绝大部分不会有再站起来的机会,恐慌后来者的践踏对于倒地者来说是致命的,折断了的肋骨刺穿了内脏,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人们互相厮打拉扯着想要爬上地面,壕沟底部成为了地狱。

“迷酋!”周虎彪头也不回的下令道。

“末将在!”迷允应道,自从形势逆转,楚军被击溃之后,他便诚惶诚恐地站在周虎彪身后,生活在烧当部这样一个还是由丛林法则统治的社会里的他对于力量的感觉是非常好的,吴国新军的强悍战力已经将其心中残存的一点异样的念头全部打消了,迷允现在心中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将眼前这条粗壮的大腿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