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嫂子扑通跪下,含泪道,“本来,主人家的事,我一个奴婢没有说话的地方。只是杜家妹子身世可怜,人又娇弱的很,在这里,上有太太、大奶奶、奶奶宽容恩惠、下有我这样一起出来的,好歹还能有个照应,若是这一去,落入个虎狼之家,她又是那样的容貌,那样的脾性……求奶奶跟太太与大奶奶说说,便让她留下吧!”说罢深深叩头,泪流不止。

贞良想到灵眉素日里的好,也流下泪来,拿帕子拭泪勉强道,“不是我没有求情,只是她这一次触了家中忌讳,别的错都还好说——你且放心,大嫂也说了,定给她寻一个好一点的人家。”

花嫂子见多说无益,只得起身告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今早在屋里捡到一块玉佩,甚显贵重,看着不知是否妹子所有,请奶奶一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通体碧翠的坠子来,递与贞良。那贞良一见,端详片刻,忽而大惊失色,脸儿也白了,攥紧坠子问她道,“这东西你哪里捡的?”

花嫂子见她霎时变了脸儿,神色凝重,心下也慌了起来,忙低头道,“在炕边上。”

贞良再问,“还有别的甚么物事吗?”

花嫂子忙抬头摆手道,“没有了,再没有了。就这一块,我早上给她擦身时看到落在草里的,昨晚上灯暗,没有看见!”

贞良攥紧坠子,脸上似喜似悲,忽而腾地站起,“快带我去瞧瞧!”花嫂子不明所以,但主人娘子发话,不敢迟疑,连忙扶住贞良,两个一起往灵眉居住的柴屋走去。

灵眉业已醒来,卧在柴草上不知归处。她自是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又有人为得她做什么规划,也不知贞良带着花嫂子正匆匆往她这里赶来,躺在炕上,头脑尚有些昏沉,想到自堕入奴婢下流,自身命数便如草芥,心中恸惜不已。

房门打开,贞良进来,灵眉勉强欲撑起身子,贞良却抢上来按住她,“我有话问你,你需好生回答。”

灵眉见她说得郑重,不明所以,往后看去,花嫂子也是一脸无知,再转过视线,贞良素白的一张脸上半是焦急半是期待,深深地望着她,轻点点头。

贞良在炕边坐下,摊开掌心中翡翠坠子问道,“我问你,这物件是甚么人给你的?”

灵眉一看那坠子,伸手往颈边一摸,却是光秃秃的,抬眼道,“这是小妇人从小所戴,并没有甚么人给我。”

贞良道,“这坠子甚是贵重,你既然原说是管家之女,哪里来的这样物件佩戴?!”她问的疾,灵眉无言,便低下头。贞良又迫切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原先是甚么人?”话到最后,语音已微微发颤。

灵眉沉默半晌,心道事已至此,也无甚好隐瞒的,勉强道,“不瞒奶奶,我原先正是咱们桐里镇子叶家的独生女儿,遭水难,家业父母俱失,堕入下流,为不污父母名姓这才予以隐瞒,请奶奶宽恕则个。”

那贞良闻言却是站起身,脸上似哭似笑,好半天没有说话,灵眉觉得奇怪,花嫂子也扶住她,“奶奶,你无事吧?”贞良拂去她手,从怀里又掏出一件物事,颤颤捧到灵眉眼前,“你认识此物么?”

灵眉一看大惊,上好的一件锁麟囊,大红描金底,不似寻常的绿线却是金银线绣就的麒麟,眼珠子活泼泼的似能转起来,她撑坐起身,惊异抬眼,碰上贞良含泪企盼的目光——灵眉自个儿眼泪也掉下来,手颤抖地捉住囊儿一角,那贞良见状再不会错,扑通一声跪倒在炕前,“姐姐……”

她二人四手交握,泪流不止,花嫂子一旁呆住了,一会儿还是灵眉先醒过来,抓住贞良手道,“奶奶快起来,我受不起……”贞良摇头哭道,“姐姐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姐姐与我父女有再造大恩,若不是姐姐,我父女哪里来的济州,我那老父途中病重,多亏得姐姐施舍银钱……”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花嫂子道,“快将姐姐收拾收拾,扶到我屋去休息。”

……42……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奉骑着大马,带着四儿五儿,往各家巡查商铺。主仆三人衣着光鲜,皆挺胸抬头,好不神气,一路行来,有路边买菜做事的小媳妇儿大姑娘,或偷偷张望,或成团窃窃私语,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