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里我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这个性子。
磨来磨去,磨得耐性十足。
忽然龙成天说道:“你知道皇后用什么印?”
那人朗声说:“宣德昭明,天下皆知。”
怎么扯到我了?
“皇后不淑不德,善妒性毒,专权聚利,祸国害民……”
啊啊啊,精彩,总结得好啊!
不错不错,我觉得这十六个字真是精辟之极。
侧头看看,杨简和小陈,一个脸发青,一个脸发白,煞是好看。
我唇动微动,无声的说:不要急,听着。
龙成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皇后不是女子,淑德性妒是无从提起的。专权聚利,是专了什么,聚了哪里?祸国害民,又祸了谁的国,害了谁的民?”
那人正要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陆平升,你肆意妄语,品评朝政,诋毁皇后千岁,罪该万死!”
切,让人说完嘛!难得遇到一个敢于直言的,这么快让人闭嘴,多无趣,这时代就是这点儿不好,从来不讲民主。
听得外面那人又道:“皇后得登后位,便大肆驱逐迫害后宫,这难道不是妒么?身!男子不能有后,却将太子送离京城至边荒不毛之地,其心之毒无人能出其右。后宫不得干政,他却一手囊括工部户部吏部,大肆弄权任用私人,买官卖爵无恶不作。开设钱庄商行,垄断盐茶铁锡,谋暴利而饱私囊……”
龙成天打断了他的说话:“皇后如此十恶不赦,朕却一无所觉,倒要你来提醒,你这字字句句,是不是暗讽朕昏庸无能,无识人之明?”
听到那人仆倒磕头:“小臣万万不敢冒犯皇上……”
龙成天说道:“皇后色用明黄,出则九乘,入则华盖,锦绣刺蟒,秩制与朕比肩。就算是立太子的诏书,没有皇后之印,也不能发令……皇后登位以来所做之事,皆是他权属应当,朕都没什么异议,你倒替朕不平了?”
那人声音哆嗦,几不声句:“小臣……”
旁边一人道:“陆才子,你还没有授官授职,这个臣属之份你怎么能够擅用?单这一项就可以治你僭越不敬之罪。皇后端方贵重,母……”
我眉一挑,小陈急忙跪了下来。
好家伙,居然说我最讨厌听的那个字。
估计他下面肯定是“仪天下”。
妈的,我是男的!哪来的母,仪?
更天下个鬼!
不过话说回来,能进了文武举的前二十,都是难得的人才,大小总有个官职,所以在殿试之时自称小臣也就成了一种惯例了。但这个人要挑眼,却也说的没有错。
我转头对杨简笑笑,顺手把小陈拉起来,小声说:“这人回来去礼部合适。”
杨简头如秤砣,一沈不起,半个字也不说。
唉,无趣。
这个人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实在是谨言慎行的典范。
我推一把小陈:“去,和皇上说,让他歇歇,也让这些才子们去蓼花厅里吃饭去,大中午的在这里熬什么熬,二钱猪油都熬不出。”
龙成天一行从前殿过来,除了最前头一个人之外,其它人走路的姿势都堪称标准。
我向后松松一靠,嗫起唇来吹了声口哨:“你气色不错。”
他满面笑容,道:“过奖过奖。”
我抬抬下巴:“扶皇上一把,看他哆嗦的,怪碜人的。”
他被杨简扶着坐到我身边来,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今天下雪呢。”我端起热茶,有点颤巍巍的递给他。
他接了过去,脸上淡定,道:“是啊,瑞雪兆丰年,是不是?”
我笑着点头:“外头冷得很,快喝点热茶暖暖。”
他脸上有点僵,把茶放到几上,手平平摊着抚住膝盖:“传膳吧。”
我往他身上慢慢靠过去:“嗯,传吧。”
我在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也紧了紧,指尖在掌心轻轻搓两下,这热茶还真够热。一手把那茶又端过来:“里面放了五味药材,趁热性足,先喝了吧。”
他看看我,下巴不着痕迹的向后缩:“快用膳了,不喝了吧。”
我挑挑眉:“餐前暖暖胃,对你有好处。上午肯定喝了一肚子的冷风了。”
他目光游开看看杨简,杨简把头转开。再转向右边,小陈正垂头出神,仿佛地上有一千两银子等着他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