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哭得噎喉哽咽:“太子殿下,你不能去,那里极危险。”
太子道:“千贤万善之中以孝为先。父母的恩情自然要比性命更自珍贵。”
庄简跪在地上抱住太子双腿:“周维庄愿替太子试丹,请太子珍重。”
太子嫌厌他动手动脚,一抬腿就把他踹开了,摇头道:“不行。我意已决,定要亲自为父皇试丹,周爱卿你保重吧。”
这两人合着演戏惺惺作态,心里又是气结又是苦笑。天下事怎么如此寸巧、妙趣?他二人平生中最厌恶的人,偏偏又是抬眼投足间最能猜懂他心思之人,危机时刻又是最心有灵犀、最心心相映之人。妈的老天没眼降下这妖怪来,不能杀不能放还不得不用,都快要恶心死人了。
刘玉站在丹房之外。里面白气蒸蒸的火光耀眼。一股子热瘴之气向门外扑打出来。门外,百余人的瞩目中,刘玉面色沉静容颜若凝。热风气浪将他的头发,宽袍玉带吹扬着打向身后,长袖飘飘块裾飞扬,宛若神仙中人。庄简看了,突然缩缩脖子,一股子惊惧的心思涌上心头。
在这世上,他是最不该跟朝廷中人再有瓜葛,不能与皇室再有交集的。为何与这刘玉几次三番越缠越紧,竟然貌似是难分难解难以挣开了。他心中砰砰乱跳,一下子打定主意了,一定要赶快逃走是非之地是非之人,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彷佛明白了他的心思,太子临别对他一笑。半是讽刺半是自嘲。
两个道士拉开丹房,一股火星热浪迎面打来,刘玉大跨步的就跨了进去。
庄简见太子进入丹房,立时止住了悲声。他抖抖袍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伸出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脸上竟然适时的露出了笑容。他用双手提着官服长袍,就钻进了人群。
蔡王孙睁大了眼睛,不晓得此人搞什么鬼。这边太子以身赴险生死未知,那边他貌变常人释然走掉了。他心里突然想到一件事,心中暗叫一声糟了。这周维庄以前的亲爹周拂死掉之时,也见这小子不惊不慌,哭嚎了一阵之后就不知怎么巴结上了皇后太子,立马变成禁国公太史令了。难道这次太子刚遇险,他就马上要另找靠山了吗?
果然,他看见庄简穿过人群,向着文武百官走了过去。满清源宫的大臣贵戚们都侧脸看着他。他竟然脸上堆起一脸假笑,直接向着大理寺卿罗敖生走了过去。
罗敖生看见他直直过来,心中疑惑。他正过身子面对着庄简,一双细细的丹凤眼清亮亮的审视着庄简,薄唇抿着,全身戒备抖衣而站端好了架势,静候着禁国公兼太史令兼太子太傅周维庄驾临过来指点赐教了。
庄简满面堆笑就走了过去,罗敖生正正的抬眼打量着他。
罗敖生的面相本过阴柔,细眉,丹凤眼眼梢向上挑着,眼尾线微微挑高于眉尾,兼之做的是狱事刑官,因此令人有一种相当根深蒂固的印象,此人面相过于温柔、稳定、沉静了。整个人清淡若水,灵秀超脱睿智深莫。他行事自有流向不为世俗;做人又不卑不亢不为顽石所难。
他的容貌原本就是不惊四方,淡淡爽爽若春桃李,夏禾稼,秋桐桂,冬奇葩。唯一能出彩的地方既是那双丹凤眼了。漆黑黑的微阖垂目时柔和煦凤八方不动。偶尔抬眼时轻瞟他,却是锐气咄咄慑威赫赫,像一根针轻巧快疾得刺在庄简心上,令他胸口一痛紧疼一下再麻痹一下。然后不急不徐抽出再轻巧刺进去,教他心脏疼过了又疼。戳得庄简一阵阵慌神儿。直刺得他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这人眼光好毒,由此庄简说话时满脸笑容却是眼睛根本就不去看他的眼睛。
亦或者说,庄简本来就不能看刑部审官的眼睛。
不过,眼下跟罗敖生对面的不是庄简,而是禁国公兼太史令、太子太傅周维庄。
天下只有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傅、未来帝师。
周维庄面上堆笑,他含笑的看着罗敖生。
突然,他抬头看天:“今晚的月亮真圆阿。”
罗敖生身后的大理寺众官员都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一眼天。黑色苍穹中烟雾袅绕,一轮真月似银盘泻下了满地银粉,淡淡的月华涂地。
果然好一轮万古照山河之千秋明月。
罗敖生面上未动颜色,乌瞳黑睛却是更黑更亮了。他嘴角抿着等着庄简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