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颜卿忽地深吸一口气，似做出了决定，看着苏凌的眼睛，幽幽道：“苏凌啊，我如果说我可以”

“可以？可以什么？”苏凌疑惑道。

“我可以为了你苏凌放弃荆南给我的所有一切，不做红芍影主，不帮荆南钱仲谋苏凌，那你呢，你可以为了我穆颜卿放弃萧元彻给你的所有一切，不帮萧元彻，然后与我隐于山野，白头终老吗？苏凌我穆颜卿做得到，你苏凌能做得到么？”

穆颜卿说完，深深地盯着苏凌，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回答。

苏凌心头一震，思绪如潮。

在这个问题上，他总是以为穆颜卿顾忌得太多，她放不下她的故土，她的荆南。

可是，他却从未问过自己。

直到此时，穆颜卿当着自己的面，说她为了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只希望自己可以与他隐于山野，白头终老，然后又问苏凌他自己能不能也做得到。

苏凌才真的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起来。

自己能放弃萧元彻给他的一切么？当然可以，可是他并不是贪恋萧元彻给他的这些，所以他做不到。

自己真的能不帮萧元彻么？可是这世间若想成就他心中终极目标，现在来看，也只有萧元彻而已，他直到现在也只能帮萧元彻，别无他人。所以自己也做不到不帮萧元彻。

因此，穆颜卿的三问，苏凌都做不到。

半晌，苏凌缓缓地将自己的眼睛从穆颜卿期待的脸上移开，轻轻地低下头去，低声道：“对不起穆颜卿让你失望了我做不到！”

穆颜卿闻言，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忽地抬首凄然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失望的苏凌，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你苏凌，不可能因为我红芍影最大的女魔头而做到那些的”

“我穆姐姐在我眼中，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女魔头你很好只是我放不下萧元彻给我的一切，不能不帮萧元彻根本不是因为我要帮他，而是”

苏凌刚说到这里，穆颜卿却凄然地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道：“算了罢苏凌我虽然混迹于江湖庙堂，但终究只是个女娘罢了我只懂得，爱我所爱，与我所爱之人白头终老，其他的家国天下，天下苍生，对我来讲都太大，都太虚无缥缈我管不了我也不愿意管所以，苏凌你大可不必对我讲这些！”

苏凌无语，缓缓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穆颜卿的神情渐冷，朝着苏凌的反方向，轻轻的木挪了挪椅子，方淡淡道：“不说那些了说说你吧，苏凌你这次放着萧元彻的大营不待，潜入天门关是不是要调查阴阳教寻机灭了阴阳教，攻破天门关”

“是”苏凌并不打算隐瞒这些，他也明白，以穆颜卿的手段，她选择与苏凌今夜相见，自然已经将苏凌此行的目的，调查得一清二楚。

“你倒也痛快却不似方才那般吞吞吐吐”穆颜卿似有意无意地挖苦苏凌道。

“呵呵”苏凌不以为意，淡淡一笑，缓缓看了穆颜卿一眼道：“别忙着问我穆颜卿，既然说到这里了，苏凌也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穆颜卿点点头道：“行问吧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必不隐瞒！”

事到如今，苏凌也不想接下来他和穆颜卿之间该如何收场了，反正也豁出去了，抬手自己拿了酒卮，倒了满满一卮酒，仰头一饮而尽方一字一顿道：“穆颜卿若我查得不错你这次自荆南而来，是要跟阴阳教联手的是不是？还有你们荆南地界的两仙坞你们三方要联手，是不是？”

穆颜卿闻言，淡淡一笑，也不否认道：“我自荆南来自然是受侯爷之命，与阴阳教进行一些合作苏凌凭你的本事这件事，你早晚知道，我也不必瞒你至于那两仙坞的跟我无关，阴阳教要不要与两仙坞联手，或者他们之间密谋什么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只负责我们红芍影跟阴阳教的合作”

说着她眼神愈冷，一字一顿道：“苏凌你也应该查到了两仙坞此次派出的人是你那好兄弟，浮沉子那个牛鼻子你们关系那么好，你想知道阴阳教和两仙坞密谋些什么，去问他啊！他不比我清楚？”

苏凌一怔，这才低头淡淡道：“浮沉子我已经见过他了只是关于阴阳教的事情，他不肯多说”

他霍然抬头，看着穆颜卿道：“穆颜卿我不明白，荆南与渤海相隔千里万里，这阴阳教的手段残忍嗜血，你是红芍影的影主，他们做下的累累恶行你这个影主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你为何要来到远离你荆南千里万里之遥的渤海天门关，还要与这些邪教中人合作呢？”

苏凌言下之意，颇有责备的意味。

“哼”穆颜卿哼了一声，深深看了苏凌一眼方道：“苏凌啊，荆南与渤海相隔千里万里不假，便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苏凌啊，这样骗人的话，你去哄哄你家的张芷月还可以，哄我就算了我是红芍影，这天下大势，可是看得很清楚！”

苏凌一震，万万没有想到，穆颜卿竟然脱口而出张芷月的名字。

“穆颜卿张芷月只是”

苏凌急道，穆颜卿不等他说完，带着几分醋意道：“她是什么关我穆颜卿何事？我对她没有任何兴趣你也不用多费口舌了只是我知道你买那些胭脂水粉要给谁我才故意刁难你我就是气不过！”

苏凌一顿，方道：“芷月的事情不是我有意隐瞒你我跟她的事我实在没有机会跟你说”

“我也没有闲心听！”穆颜卿白了他一眼。

她忽地摆了摆手，又道：“说回正题罢苏凌，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沈济舟大势已去，只不过困兽之斗罢了一旦萧元彻灭了沈济舟，那么整个大晋北方将全部落入萧元彻的手中，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休整，接下来，他的兵锋便会直指锡州、扬州和我们荆南！”

苏凌一怔，缓缓低头。

穆颜卿继续道：“你觉得，锡州刘玄汉是萧元彻的对手，还是扬州刘靖升是萧元彻的对手啊？也只有我荆南钱侯爷还可与萧元彻一争罢了所以，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穆颜卿懂！”

“所以你就不管阴阳教做过什么恶执意与他们合作，搅乱渤海局势，打乱萧元彻攻伐渤海的节奏，给沈济舟一些喘息之机？好让你们荆南坐山观虎斗，多休养生息，厉兵秣马？是不是？”苏凌针锋相对，毫不掩饰地道。

“是又如何？敌人的敌人既是朋友！苏凌这件事情你管不了！”穆颜卿一字一顿道。

忽地她的声音有些失落，幽幽道：“原本我给过你机会咱们都不去管他们的事情，咱们隐于山林，厮守到老咱们的可是苏凌，你做不到啊那如今，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

苏凌一阵黯然，缓缓低头。

穆颜卿也半晌无语。

整个房中安静至极，桌上的釜下火焰早灭，酒食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