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凌瑾晞自己都没发现，他比他自己以为更加理解季微凉，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她的想法，他都能准确的理解。

而这，就是季微凉之前侵蚀他梦境的目的。

她坦然地敞开自己的记忆，是对他毫不设防？也是对他最凶狠的出击。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关于季微凉这样一个神秘而强大，且无法摆脱的人。

然而凌瑾晞窥探季微凉梦境的同时，也是他被她的梦境包裹的时候，天生就能控梦的季微凉，在魇兽的帮助下，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梦境与意志与他相容，互相侵蚀。

她袒露的弱点，是她的诱饵，布局着最危险的陷阱，而他踏入其中，即使感觉到不对，也无法挣脱。

「那西洲魁首呢？」凌瑾晞继续问魁首大比的事。

「西洲家族林立，他们的魁首更在乎交际能力。」虽然西洲魁首也能打，但是比起东洲和越州，还是差的多了，毕竟大家的主要方向都不一样。

「越州似乎没有太多家族。」凌瑾晞想起这段时间看的那些玉简，里面关于越州魁首的记录都很少。

「啊，越州魁首啊，都是完全打出来的，用最原始的比赛制度，一直打到大比，战胜所有人，就是魁首。」

「你也是这样打过来的吗？」凌瑾晞问季微凉，他只看了她在自己世界的记忆，对于她在这个世界的事，他依旧一无所知。

当然，那也是季微凉故意的，对她来说，她原本世界的记忆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尤其是对这个世界的人，那些记忆几乎一点用也没有。

用几乎没有用的东西，换取彻底影响男主的契机，季微凉一开始就不可能输。

「我当年花了八个月，越州所有城池，一座一座的打过去。」季微凉嘴角含笑，当时她觉得很苦，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纯粹的一段时间了。

「未尝一败？」凌瑾晞觉得她不会败。

「怎么可能？经常输，输了再打，直到打赢再走。」不然她也不会花上八个月。

她的武道，也是在那段时间练出来的。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伤痕累累，她每天都很快乐。

「真希望那段时间我能陪着你。」凌瑾晞有点惋惜。

「带上魁首大比的契印，那些人不会杀我，如果有人刻意暗害我，周围的魁首契印都会得到消息，见死不救会被魁首契印惩罚的。」季微凉低笑，「越州一直在保护我，我不需要别人陪伴，一个人，走那一路，对我来说，很美好。」

越州的魁首传承是最原始的，但是也因此，魁首契印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所以，所谓的魁首，就是大家自愿打上契印，然后争夺那个第一，成为第一，就可以通过魁首令，影响其它被打上契印的人？」凌瑾晞很快剖析出其中的逻辑，「那如果没有人参与魁首大比，会怎么样？」

「不知道呢，但是不参与魁首大比的修者，大部分都不太顺利，很少有修到金丹的。」季微凉不想和凌瑾晞解释太多。

因为魁首大比契印，修者间的自相残杀被禁止，没有魁首大比契印的修者，即使死了，也很难追责，而带着魁首大比契印的修者，如果被杀，其血亲可以找到当时的魁首，以至亲之血唤醒契印，找到线索。

可以说，魁首大比的契印，是所有修者的保命符，而代价，不过是自愿打上契印，这样的条件，任何修者都不会拒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魁首契印，是修者界存在的基石。

「越州这样遗失了魁首令的地方，如果不再举办魁首大比，不也没事么？为什么越州还是继续魁首大比？」凌瑾晞

总觉得魁首大比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越州的魁首令一直在，只是它被我放在了未央学宫。」季微凉不觉得魁首令应该掌控在某一个人手中，所以在她融入越州天网之后，便更改了越州魁首令的存在方式。

凌瑾晞瞪着眼，「这种事，你可以告诉我的吗？」

「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很多事，包括我今天穿的小衣是什么颜色的。」季微凉笑着勾了勾凌瑾晞的下巴，然后转身径自往前走。

凌瑾晞被突然调戏了一把，顿时又是一阵无措。

他怀里的凌琳叹了口气，「阿父太容易害羞了，妈妈今天穿的小衣是……」

凌瑾晞赶紧捂住女儿的嘴，「这种东西，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凌琳睁大眼，一双水汪汪的黑瞳写满了孩子的天真与不解。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说，妈妈没有教你么？」凌瑾晞有点担心女儿的教育问题，毕竟季微凉怎么看都是不会带孩子的人，连抱孩子这种事，都完全交给他做。

「妈妈有教我很多东西！」小姑娘维护自己的母亲。

「哦，那妈妈教了凌琳什么呢？」凌瑾晞有些好奇。

「妈妈教凌琳看花，看蝴蝶，看蚂蚁！」凌琳很喜欢。

这一家三口很和谐。

女儿天真可爱，父亲年轻却可靠，只是母亲有些任性，但是没关系，她是被包容着的。

只希望，一切真是如此。

只可惜，一切并非如此。

站在海边，季微凉眯起眼，她喜欢大海，喜欢海的声音。

凌瑾晞抱着孩子，跟在人群中等着上船。

挤挤攘攘的船，一穷二白的兜，没办法，凌瑾晞的晶石都被季微凉一路上花的差不多了，她也没有开口，甚至一副对衣食住行都不在乎的模样。

但她其实什么都要最好的。

没有合意的饭菜，她宁可不吃，没有干净的客栈，她宁可睡大树，她喜欢什么，就一定要什么，她很难高兴，但是她也很容易高兴。

她想吃果子的时候吃到一个果子，她就会笑得像个孩子。

她会和凌琳吵架。

「凌琳还小，以后还能吃好多好吃的，这最后一串羊肉串当然应该给妈妈！」

幼稚地理直气壮，让甚至还拉上凌瑾晞，「爸爸也不容易，他出钱买的，我愿意分他一口！」

彼时的季微凉疯狂使眼色，一副我分了好处给你，你要帮着我的模样。

然后母女两互相开价，最后的羊肉串最终落入了凌瑾晞手里。

他无奈地吃了地很开心。

那两个女人却又结成了同盟，开始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可可爱爱，奇奇怪怪，小肚鸡肠，却很幸福。

「微微！快过来，要上船了！」凌瑾晞一边排队一边叫季微凉。

季微凉慢悠悠走了过去，「不要，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微微，我们现在没钱包船。」凌瑾晞囊中羞涩。

「是你没钱包船，我不需要坐船的，区区西洲而已，我游过去就好了。」季微凉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季微凉却不在意，她如今已经是化神期，一个人砸十熟这样的船都不是事儿。

她当年当上魁首就是金丹期，虽然对抗炎龙變的时候伤了身体，但是她终究在泗流城进阶了元婴期，后来的大战，她有无数助力，融入天网之后更是修为深不可测。

按当今的修炼体系来看，她与返虚期，就差那么一步。

如今的她，就是满级大佬暴虐新人，不然魔界那么多

魔王，凌瑾晞一个金丹期不到的小虾米，怎么可能压得住场子。

而且她很有钱，只是凌瑾晞不愿意用她的晶石而已。

「……」

「搞清楚一件事，我可看不上你那点毛毛雨，你如果要省吃俭用才能跟得上我，那就麻烦你别委屈你自己。」季微凉看向女儿，「你跟你爹还是跟我？」

「妈妈真的要游过去？」凌琳怕水，这一点她继承了她阿父。

季微凉一抬手，一颗二品晶石丢到了凌琳怀里，「拿去吧，照顾好你阿父。」

说罢，季微凉就头也不回地往海中走去。

凌瑾晞叹口气，好吧，他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一切她必须要合她的意，哪怕一点点不合意，她都会变成这副讨厌的模样。

认命地走出队伍，凌瑾晞走到季微凉身旁拉住她，「你等我两天，我买一艘船，好吗？」

「为什么要买船，你们坐船就好了，我自己有的是办法渡海。」季微凉说的是实话，她并不需要凌瑾晞为她做任何事，她自己都可以做到，相反，凌瑾晞这样还会让她觉得很烦。

「凌琳也需要更好的环境，而且我毕竟是男人，女儿需要你照顾。」凌瑾晞很清楚如何让季微凉退让。

如果不是因为梦境互噬，他大概也会觉得季微凉是在和他耍性子，但是此刻的他很清晰的知道，季微凉真的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只是她也不愿为他改变而已。

「我其实挺想去海底看看的。」季微凉一直受困于所谓的剧情，看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实际上步步为营，从不懈怠。

她喜欢大海，很喜欢，却一直没有好好的游玩过。

以她的能力，她大可以畅游海天，如履平地，但是她却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那我买一艘小船，你可以去海里玩，也可以随时回来，这样好吗？」对凌瑾晞来说，凌琳是女儿，但相比于凌琳，季微凉其实更任性，也更喜欢撒娇，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好！」果然，下一刻，季微凉就笑开了，猫儿眼眯着琥珀色的光，她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季微凉拽住凌瑾晞的衣袖，「船我来买吧，我要买大大大的那种，就像万福云船那么大，我好喜欢那种大大大的船！」

「不可以，这次不可以买那么大，我们没有那么多船夫。」凌瑾晞不答应。

「唔，那买小一点的？」

「买船的事我去办，你在这里带着凌琳，记住，不要和别人走了，也不要离开女儿。」凌瑾晞笑了笑，把女儿放在季微凉身边，「爸爸去买船，凌琳要保护好妈妈，不要让妈妈乱跑，更不要让别人欺负妈妈哦！」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买船啊！」季微凉瘪嘴。

「不行，你看见大船肯定会走不动路的。」凌瑾晞已经见识过季微凉的任性了，她要什么，就一定要，她很难喜欢什么，因为她一旦看上了，就非要不可。

「我自己有的是晶石，为什么不让我用？」季微凉不高兴了，她讨厌被人管束。

「不是不让你用，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更开心。」凌瑾晞摸了摸季微凉的脸颊，「我知道你很强，很有钱，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让自己一直处在快乐中。」

「……我，我才没有不高兴！」季微凉转过身，她真的有点被凌瑾晞惯坏了，在凌瑾晞身边，她可以不面对所有不想面对的事物。

或许是男主光环，季微凉在凌瑾晞身边总是顺心的，不会遇见什么讨厌的人，也很少遇见什么讨厌的事。

「等我回来，回来我给你带肉包子。」越州很多好吃的，不少都是季微凉传出来的，她能记得，并且做出来的，肯定也是她喜欢吃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会被一点吃的影响，我要吃炸春卷，还有煎堆！」

「好好，给你带哦，不要乱跑，去海里也可以，但是凌琳怕水，不要去太远，等我回来。」凌瑾晞拿过凌琳怀里那颗二品晶石，放回季微凉手里，「财不露白，收好，下次记住了。」

「凌琳才是你的女儿，我又不是，我怎么觉得你管我还比管她多？！」季微凉抬眼嫌弃凌瑾晞。

「没有啊，等我买好船。」

把季微凉母女两个领到人少的地方，凌瑾晞这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