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风浪

“今天天黑之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何五的口气不那么肯定:“天气随时都可能起变化,就算西北风猛吹——我们还是可以改变航向驶向下风,靠近那个大岛的岸边——我们还是可以转过弯去。不过在我们绕过它之前,你看,一股西南风,甚至就连一股强西风,都可以挡住我们的路。在这个时候,我们非常害怕西南风,那很可能会把我们吹到礁石上撞的粉碎!”

太阳沉入了紫色的云层,柔风完全停息了下来。在一种风和另一种风交替的间歇中,大海的洋流抓住了船队,把它紧紧裹挟着向西北而去;而在接近中午时分,可怕的西南风夹着尖锐的啸音而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尖啸声很少减弱过。有时候它会上升到狂躁的高音,威胁桅杆本身的安全,甲板上的水手们不得不用软布包裹自己的耳朵,人们不得不大声吼叫着相互说话。天气变得愈来愈冷,甲板上、索具上、帆桁上开始出现霜冻和结冰,冻结的海水飞沫把帆布变得像木板一样坚硬,缆绳也在滑轮上冻住了,人们因此而悲惨地受苦,为了避免冻伤,船长下令所有人把自己裸露在衣物外面的皮肤涂抹上油脂。但即便如此,绝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冻伤了。

所有人都向神佛祈祷情况会变好,但事实是情况变得更坏了,风变得更加猛烈了,翻卷而来的巨浪变得更大了,它们白色的、被风撕裂的浪峰彼此相距有四五百步远,其间是灰绿色深深的浪谷。为了避免被风浪掀翻,船长下令所有的船都收起船帆,只留下主帆的一节船帆。在最可怕的一天里,狂暴的一整天,整个海面——山峰似海浪、浪谷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气和粉碎性海水的混合物,在这些巨大的风浪下,青鱼号就好像一条小艇一样,无法跨越两个海浪,它的航线变成了猛烈前后纵摇的“之”字形道路。

这猛烈地晃动险些要了何五的命,他当时正在去下甲板的路上,而与此同时,青鱼号的船头撞上了海浪的绿色高墙,把它的船首桅几乎笔直指向天空,把已经失去平衡的何五摔向前面。不幸的是,他沿着阶梯一路滚落下去,落在一堆装满鲸脂的木桶当中。他的运气不错,没有摔断骨头,不过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挫伤和扭伤。船上的大夫不得不用绳子把他绑在床上,以免他从床上摔下来。

几乎是同时,天空开始下起雪来,海风夹杂着雪片,就像箭矢一般猛烈。在暴雪的间歇期,水手们清理船帆和甲板上的雪。正在水手们忙碌的时候,主桅的帆耳索、帆角索突然断裂了,而且是几乎同时断裂的,海风带来的巨大冲量立刻压在了船帆本身上,风帆马上从针脚处崩裂开了,主桅桅帆剧烈地摇晃起来,眼看主桅马上就会折断。

“快,快上去把帆割破,不然桅杆就断了,青鱼号就完蛋了!”大副大喊道。

两个水手用猫一般敏捷的速度爬上桅杆,他们趴在桅顶,冒着尖啸的海风,用力割破帆布,让船帆落下来,但船帆落下时带到了其中一人,他从半空中栽下来,远远的落在船舷外面,马上就消失在可怕的海中。剩下那个人艰难的抱紧桅杆,避开了落下船帆的裹挟,然后慢慢的爬了下来。

“英雄,无与伦比的英雄!”看着眼前的一切,须陀已经热泪盈眶:“把这个水手带过来,我要嘉奖他!”

那个水手被带了过来,这是个精瘦的汉子,脸上被海风吹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须陀抓住他的手,扯下脖子的金项链挂在对方的脖子上:“你叫什么名字,这是给你的,上岸后我还会从我的领地里划给你一块土地,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水手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似乎还没有从突然而来的惊喜中恢复过来,几分钟后他低声道:“我叫谢继善!谢谢公子的赏赐!”

又一阵狂风打断了须陀的话语,所有人都开始忙碌着固定甲板上所有可能移动的物体,他们将断裂的索具重新编结起来,把受伤的人运到甲板下面,堵塞裂口,摇动抽水机将底舱的水排出去。直到第二天中午,风浪稍微变小之后,须陀才精疲力竭的来到甲板下,查看伤员的情况。

“这两个人怎么样?”他指着吊床上的伤员问道。

“不知道!”大副叹了口气:“我很怀疑他们两个能不能活下来,一个人的大腿被倒下的横帆杆压碎了,还有一个从桅杆上摔下来,脑袋先落地。您的手上是怎么了?”他惊讶的指着须陀用布帛包裹的左手。

“就是几个指甲扯掉了。我当时还没感觉,刚刚才发现!”须陀苦笑道。

“您最好先把手上处理一下,然后马上去睡一觉!”大副低声道:“您的脸色很难看,真的,也就比死人好一点!”

“好吧!”须陀苦笑了一声:“那我先回艉楼那边了,有事情你就立刻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