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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顿 喜了 喜了 2349 字 2022-08-31

我们文家四代单传,爷爷文定山是著名的八路军高级将领,在抗日战争时立下赫赫战功,时任军区首长不仅治军严明,治家更是素以严谨闻名。文小舟一生规规矩距,复旦大学毕业后,参加全国统一公务员招考进入政府部门,凭借踏实肯干一步一步爬到这个地位,丝毫没有借助老父亲的任何势力,直到文小舟任副市长时,人们才知道这个面容清秀,态度和蔼的年轻人是文定山的独生子。简直是晚节不保,我那一生直爽的老爷爷要是知道他儿子是这么个死法,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

管他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我回国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上他老人家墓前祭拜。旁边就是文小舟的墓。

这里是革命公墓,按说,象文小舟这样的“革命败类”是进不了这样的地界儿,可是,虞澍有办法。

这就是我佩服文小舟的地方,他能在出事前把我送去加拿大不希奇,希奇的是他能让虞澍这样一个人物娶我。虽然,我和我的丈夫谁也不待见谁,可是,他在我落难时为我做的一切,我还是颇为感激的。

虞澍,不是我天长地久的人。这点,我见到他第一面就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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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呐,总有个三六九等,虞澍同志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人属于人尖儿里的人尖。这种男人不好把握,他的身上潜藏着多种可能,而且每一种可能,都能被他张扬到极致。俊美,危险,华丽,冷漠,骄傲,优雅,沉稳,悱恻,放纵,决断,糜乱———玻璃般干净透明的高音是他,恶魔般诡异厚重的低音也是他,他就是拥有理性和本能两面性格。

确实不是我眼深,第一眼就能看透这位贵公子,而是这个人给人的销魂感太强烈,真正“祸国秧民”的祸水是不需要再看第二眼确定的,第一眼的惊艳就足以让人铭记一生。

可惜,我无福消受。19年被人捧上天的孩子突然一夕间家破人亡,即使嫁了个神仙,也是寄人篱下,我受不了这样的感觉,自然,再倾国倾城的虞澍,我一样潜藏着淡淡的反感。

当然,他也不待见我,只是,说实话,人比我有涵养,不表现在面上。六年夫妻生活,该做的全做了,却依然是行驶在天与地的两道航线。

回国前,他在英国开会,我把离婚协议书放在了他办公桌上,估计他现在已经看到了吧。大家可以同时松口气了,“霸”着这样个人物六年,我受够了,相信他也受够了。这样无声无息的分手最好。

“爷爷,看看咱们老文家现在混到啥份儿上了,咱回来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盘腿坐在爷爷墓前,歪着头眯着眼抚摩着墓碑上英挺的将军照片,一生戎马生涯,赫赫战功,可怜身后几年都没个亲人来坟头上个香。

“咳,都怪你儿子文小舟啊,”叹了口气,又看向一旁的墓碑,文小舟儒雅谦和的知识分子形象跃然在目。“优雅渊博,深刻明智,识时务”,一直是世人眼中完美的文小舟。他在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创造着一个又一个政绩神话,却不想落的如此个败落的下场。眼睛不免有些湿润,毕竟,他是我的父亲

我母亲在我两岁时就患乳腺癌逝世,文小舟又当爹又当妈,当年他在清远县当县委书记时,那里条件非常清苦,他带着四岁的我住在不足十平米的房子里,辛苦操劳。爷爷那时远在京城,条件非常好,他却坚决不把我放在那里,非要亲自抚养,他说,这是他闺女,是他的责任,不是他老子的责任了。文小舟一直没有再娶,全为了我,我是他一生的小包袱。

抹了抹眼,从荷包里捞出包烟,点上一只竖在文小舟墓前,“你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闺女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想孝敬你都不可能了——-”说的酸酸的,可始终没有让泪流下来。从他被执行枪决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掉一滴眼泪。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你掉泪了。

墓前,我们一家团圆。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我才离开墓地。

回国后,第一件事找工作,第二件扫墓,全做了,接下来该去找个住处安身了。武汉这几年房价涨地厉害,中心城区租套房都价钱不菲,我从加拿大回来,拿出点儿小骨气,没要虞澍一分钱,机票、随身携带的钱财物件,全是谋划着回国时,自个儿在外打工挣下的。不过说来,六年养尊处优的奢侈生活,猛然间出去找了个流水线搞包装的活儿,着实让我苦了把,双手红肿现在都是疼的。不过,心是甜的,毕竟,人生第一次自力更生,挣得回国机票及能维持一月基本生活的薪水,我已经很知足了。

或许,我身上依然有不可磨灭的“骄娇二气”,可是,我也是懂道理的,知道人都是在磨砺中成长,在艰苦中成熟。我能吃苦,我有这个思想准备。

迎着晚风,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舒心地笑了出来:我,文抗抗,是回来了。走在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街道,看着往来的行人,听着耳熟能详的“汉骂”,这感觉,棒极了。久违的张扬感又充盈了全身,想起了我光辉的学生时代————水中篮球场,武大足球场,红帽象,toscana————太多的记忆,太多的感触。我没有老,心却象老了几个年头,不禁苦笑着摇摇头:是不是每个思乡的游子回国后都象经历了几世轮回,有从头做人的感觉?

脚步不知不觉迈到了香榭里1902。这是我们那圈子人最喜欢吃的馆子,在商铺写字楼密集的台北路,这个典型小姿情调的法式高级餐厅,对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们而言,无疑是奢侈的,可,那时有多强烈的优越感啊,“八旗”做派显露无隐。看着此时门前停靠的部部高级轿车、跑车,真有些汗颜,想想,那时那群孩子就把这种地方当成俱乐部————

推门进去,却只是为了回忆,如今,文抗抗落魄地是没有实力再在这里用餐的。一切如常,依然典雅高贵,里面用餐的依然满眼俊男美女,繁艳华丽的一如加拿大时的每个场景。淡淡地微笑着摇摇头,扫了眼全场就要出来,回顾,有时候就一眼,所有的一切就会如潮水般狂涌而来————

“抗抗?!!”

身后,突然一声惊讶的大叫,惊扰了几乎所有用餐的绅士女士们,因为,它几乎从餐厅的那头响起。

皱起眉头,我转过了头,远远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向我激动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