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烦恼地皱紧了眉头,这些人怎么回事,在这里吵闹什么,耽误我的时间,想来灿儿等我已经很久了,冷冷道:“就是要动手也得等江某拜祭之后。”说罢我也不理会众人,便向祭帐走去。

杨秀一愣,暗中打了一个手势,站在祭帐之前的两行白衣白甲的军士同声高呼道:“楚乡侯进帐拜祭大将军!”便同时拔刀出鞘,两两相交,举在头顶,在帐前摆下了迎客的刀阵。雪亮的单刀映射着日光和雪光,刀柄上系着的素绸随风飘舞,每个军士眼中都露出耀眼的杀机。

我见这些阻道的南楚军士终于让出了通道,满意的一笑,便向祭帐走去,只是怎么眼前总有些雪色素绸在脸上拂来拂去,不耐烦的皱皱眉,懒得伸手去拨开这些素绸,径自向帐内走去,走入雪色的祭帐,一眼便看到盛着陆灿衣冠的灵柩和摆在上面的灵牌,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消失殆尽,走到灵柩之前,双腿已经有些发软,也不顾及什么礼仪,便抱膝坐在灵柩前面用作跪拜的蒲团上面。

凝望着灵牌许久,我放声吟道:

“记得相逢一笑迎,剪烛西窗夜谈兵。

结恩深处胜骨肉,不因孤零欺馆宾。

无奈寒霜摧庭兰,羁旅承恩拘闲云。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一诗吟毕,尤觉不足,不假思索,再度吟道:

“廿载征尘如一梦,中原北望气如山。

才兼文武无余子,功到雄奇即罪名。

太息反目成仇雠,割袍绝义中道违。

君归黄泉无所恨,洒泪苍天可告谁?”

吟完两诗,觉得心中畅快许多,眼前仿佛见到陆灿的音容笑貌,又想起秋玉飞和逾轮的传书,他临死之前仍要谢我,我们早已经恩断义绝,纵然明知他若能杀我也不会轻轻放过,我却知他始终不曾忘记昔日旧情,只不过私人情谊抵不过两国仇恨,才有今日的结局。

不过呆了多久,目光瞥见霍琮怀中抱着的古琴,随手一挥,霍琮将琴递过,我盘膝坐下,轻拂琴弦,心中想起少时在江夏渡过的时光,如今想来,那竟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琴音不知不觉间响起,我心中只想着那段平和安乐的日子,想起和陆灿抵足而眠,想起他在校场练习射箭,迫着我也陪他在烈日下面流汗,想起我替他伪造功课交差,想起和他偷溜出去游春,却被陆侯爷捉个正着的尴尬,想着想着,唇边不由露出微笑,琴声也越发活泼灵动。

杨秀立在祭帐之外,神色凝重地望着被阳光映射得几乎透明的白色帐幕之后的单薄身影,摆开刀阵迎宾原本只是想要摧折江哲的勇气,可是这文弱书生竟然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走入祭帐,其中好几次他头上的钢刀做势下移,他都没有丝毫理会,这一刻,杨秀真的相信了这人胆量包天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