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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当然就算刘禺言之确凿,众人也未必就言听计从。如果对官军的告令还有什么盲目信任,他们也不至于闹乱长安。

“三郎,你又要做什么?”

众人还在低头沉吟,却见刘禺已经往人群拥挤的城门处行去,忙不迭张口发问道。

“我要出城去,阿弟在城中失散,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向官军打听,早一刻出城,早一刻询问。”

不同于众人的彷徨不定,刘禺对自己生死看得没有那么重,只是想知道兄弟音讯。

听他这么说,又有乡人疾声道:“三郎你可不要冒失,你家娘子待产乡中,你要是死在这里……”

“我已经说了,官军要杀,不管城内城外,咱们也活不下去,留在这里,只是多受一些煎熬。”

刘禺头也不回地说道,并惨笑一声:“我先行一步,你们如果还不能决,那就瞪大眼看我稍后是生是死。”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无言,然而旁边人群里,却有人指着刘禺说道:“壮士有胆魄,我与你同往!咱们三秦儿郎,生有壮气,死留英骨!那位率军定乱的元帅,据说还是一位唐家名王,他若真仁德活我,我一生敬他。他若只是使诈诱杀,捐此一命揭露一个王者丑恶,总是不亏!”

说话间,那人伸开两臂,排开阻在周围的人众,大踏步往城门前行去,倒是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

其实各边城门也都不乏此类轻视生死之人准备出城,只不过城中大部分乱众都聚集在城门前,使得道路拥堵不堪,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出现群众蜂拥而出的场面。

但是随着第三通鼓声响起,各边城门都陆陆续续有人行出,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个个脚步坚定,气概不俗,也吸引了内外众多目光。

“西京此乱,礼道荒驰,政教不修,上下失调,贫富不均。长年久弊,远非短时能缓。大军虽然告令全城,但真正能应命者不容乐观。若一道声令能解此胶着之势,也就不需要再以大军陈设恫吓。”

灞上大营中,李潼策马出营,一边行着,一边对身后的郭达、李祎等人说道:“士人总以诗书而轻慢庶民,标榜礼义,但这只是知者夸言。凌冬不凋,知难而进,真正的风骨只有在事中才能彰显出来。譬如四郎旧时玄武门那一刀,世道几人能为?”

郭达重伤后休养月余,身体仍然非常虚弱,眼下也只是勉强策马缓行,听到殿下言及故事,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仆并没有想太多,只知殿下用我,舍命以报。”

“生人百态,各不相同,妙处便在于量才为用。博闻广识、足智多谋者,未必比得上一点拙忠。世人没有错生的才器,只有不能赏之用之的人主。来年关内百事待兴,你们都是我亲近之人,分劳领事在所难免,要有识人之能,要有用人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