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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冠缨门庭,本不至于幸从曲进。唯今世波诡云谲,无作妙计,无从谋身。六郎本以曲媚而见宠,但却……我不是不怜儿郎,不惜家声,但生在此世,为之奈何?雍王形势之壮,你等所见不过几桩。但要家门富贵长在,岂能落于人后?”

张晋客讲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天皇宾天以来,坤极覆于乾道,紫之所以夺朱。大势所趋,已经悖于俗念。匡正扶危者,能过于李昭德?昭德尚且不能安享于旧勋,世道几人能栈恋前计?

人间所宠者,裴炎之类亵弄公器之流!雍王身在宗家则称嫡称长,身在庙堂则为辅为庇,而今却流落于江湖、远封于陕西,这难道是人间正义长久无恤之异状?潼关以西,群众争鸣于此不公,潼关以东,几者能阻此强势?就连圣人,尚且闭门不出,我家凭何能作桀骜姿态,竟敢触其爪牙?

六郎不死,于家庙已经可以称罪,我如果再勤做抚慰、穷争其命,那今日凡所在座之亲徒,异日共赴南市、舔血刀锋,能感念我今日之仁恤?”

“若如郎主言,天意已经属于雍王,何以雍王仍然悬在陕西、至今不能履极?即便当今圣人不能称制,人间尚有庐陵……”

听到张晋客这番言语,在座张氏族人仍然有人不忿道。

张晋客闻言后叹息一声,继而便说道:“天意或仍分眷于庐陵,但庐陵人势不具。凡所投效者,那就要做好性命捐给、家业俱毁的准备。我家侥幸并未入此存亡危境,但如果有人想要搏此殊功,我也不作阻止。具书于此,恩义两绝,出门之后,各逐富贵!”

听到张晋客这么说,张氏族亲们也都神色各异,没有人敢继续发声争辩。

见众人都不再发声,张晋客便说道:“六郎浪行,为我家惹来横祸。逐其城外,自生自灭。公主殿下如今尚仰我家才力,所以不作私刑极惩。但既然入此幸途,抽身不易。着五郎速速归都,择日随我入拜公主殿下。幸或不幸,尊者自决,但若自此而远,则前功尽弃。”

第0744章 朱衣法冠,直攻宰相

坊间张晋客府邸门前发生纠纷的同时,朝士们也在陆陆续续行过天街,进入皇城。

然而在皇城端门前,却有一群人正肃穆而立,为首者乃御史中丞张柬之并侍御史袁恕己等数人。一众言官宪臣聚集于端门前已经令人有种莫名的忐忑,再看他们各着朱衣法冠、神情严肃,朝士们自然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

如果说甲胄兜鍪乃是将士征衣,那朱衣法冠就是御史战袍。一旦穿戴如此,则就意味着朝中必有大臣将要遭到弹劾。张柬之的直名朝野俱知,深为世道所敬重,本身又是宪台首长,今日就连张柬之都作如此穿戴,可知今日风波必然不会小。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但具体也要看究竟是什么热闹。御史台今日摆出这样的阵仗,入朝的朝士们尽管心中好奇究竟谁要遭到弹劾针对,但还真的不敢凑近过来观望,行至近前看到这一番阵仗后,便匆匆落车下马,低头疾行进入皇城,各归本廨,根本不敢在左近徘徊流连。

重新返回政事堂担任宰相的韦巨源车过天津桥后,便听到了门人禀告御史台在端门前摆开的阵仗,心中同样一惊,连忙让车驾停住,自己悄悄下了车,在随员们的掩护下一路小跑便沿皇城城墙东去,在东面的宫门溜进了皇城。

韦巨源车驾继续往端门前行,及见宰相仪仗靠近端门,御史台众人终于有了动作,侍御史袁恕己转头向张柬之稍作请示,见张柬之微微颔首,便大步行上前去,直至车前便向车驾拱手为礼并大声喊道:“请韦相公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