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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州县任职的官员们,也谈不上尽责,这其中相当一批要么是罪官远流,要么在吏部铨选中便没有获得一个好的评价。罪官本身就心忧前程乃至于安危,在州就事也未必就能专心政务。下选的官员则就因为素质不高,即便想勤勉做事,又往往力有未逮。

地方上人浮于事、以及官员素质不够高,再加上惯常以来的价值观的影响,使得许多官员们用心根本不在本身的职事,而是专注于钻营,希望能够调回朝中。

尽管朝廷经常会派遣御史与其他临时性的使职入州县访政考察,但这种走马观花的考察制度能够发挥出的作用着实有限。即便有一些地方官表现突出,很快又会被调回朝中,其政务才能不能得到长足的发挥。

类似的吏事积弊,李潼略有耳闻,但却并没有一个系统性的了解。毕竟他此前所治理的陕西道大行台本身就属于霸府性质的非常规机构,在官员考绩方面自有另一套标准,且诸多大事并行,官员怠政又或者勤政都能清晰的判断出来。

行台的管理经验明显不适用于中央朝廷,无论是规模体量还是实际的物力空间都不在一个标准上。所以在听完魏元忠的讲述后,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成熟的想法。

“旧事积弊年久,今又逢破立之世,尤需内外齐心、上下并力,盼社稷昌盛于我辈之世,不辱先王故哲之所托付。”

李潼又望着魏元忠正色说道:“大业新承,我也难免夙夜怀忧,幸魏公等谋国老臣不弃,敢有立志图兴之想。”

“殿下过谦了,臣归行道途所览,生民百业不失条理,畿内在事同僚忠勤有加,兴治之态昭然有见。符命得其所归,邦家得其所传,臣幸受命、臣恭受命!”

魏元忠听到这里,再次长身而起,只是垂首施礼之际,眉眼间闪过了一丝落寞与黯然,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精神较之刚才问答禀奏之际稍显低落。

李潼自将这一点变化收在眼底,心里也是不免一叹。归都执掌大权以来,他越发感觉到权力越大、越难从心所欲。各种有形的、无形的阻止,都会影响到人的决定,让人不能就事论事、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魏元忠归都伊始,便提出比较深刻的人事问题,显然其人仍然有着极为强烈的政治抱负。因为如果想处理这一系列的内外积弊,必然是需要站在一个极高的决策层才能进行讨论并整改,起码也需要宰相领衔改革。

对于魏元忠的能力与态度,李潼虽然都比较放心,但却并没有就此与魏元忠探讨下去。并不是他不重视这一问题,而是暂时不希望魏元忠进入政事堂。

作为一个历事数朝的国中宿老,魏元忠于朝野内外所聚集的人事关系可谓庞大。虽然谈不上什么结党营私,但如果真的入朝执政,也并不利于朝廷新局面的形成。

说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如果魏元忠现在便入朝拜相,无论在资历还是在能力方面,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对其人形成制衡的人选。若各种政令国策都有其人身影,很容易造成政事堂一家独大的局面。

宰相是皇帝与外朝接触的第一人选,如果政事堂形成独相局面,这就不利于皇帝对朝局通盘掌握,会让君臣关系趋于对立。不要说李潼这样一个性格强势的人,甚至就连他四叔跟李昭德等强权宰相都搞得很差。

李潼眼下所需要的宰相,要么是中规中矩、能够充分领会他的意图并拥有着足够的执行力,但并不需要有太强的自主能动性,诸如杨再思之流。要么是在特殊的领域有自己的专长,但又有着明显的短板,可以不失控,比如娄师德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