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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朝廷自东都回迁长安、举行登基大典时,作为钦陵嫡子的弓仁倒是率队前来长安告贺观礼,结果却与来自吐蕃本土的使者们当街斗殴、并险些丧命,也促使朝廷派遣使员前往吐蕃。

除了这一桩让人不太愉快的经历之外,李潼与噶尔家成员便没有了公私场合的直接接触,因此心里对于噶尔家成员的风采还是略存好奇。毕竟噶尔家族乃是吐蕃第一权臣门户,也是吐蕃强大过程中最重要的推手之一,同时还是李潼心目中眼下边患的第一大敌。

赞婆的名声,李潼自然不会陌生。历史上钦陵在吐蕃赞普的穷逼之下,造反不成、兵败自杀,噶尔家族这昔日吐蕃第一权门在吐蕃再也没有了容身之处,正是在赞婆的带领下向大唐投降,日后并率部驻守于大唐与吐蕃的边界之地、唐休璟老将发威的洪源谷。

赞婆投唐后虽然乏甚表现,且在家国剧变的打击下心力交瘁,不久后便病逝。但是噶尔家族却在大唐国境中保全了下来,并成为陇右方面一支比较重要的边防力量,到了安史之乱发生时,诸边军伍入国,噶尔家族的成员也有着不俗的表现。

虽然后世的记忆与当下情势不同、不足以作为处理眼下人事问题的凭据,但受此影响,李潼对赞婆的印象还算不差。可是在打量一番后,老实说心里是有一些失望,眼前这老蕃胡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在是让人生不出一眼望去便心生敬服的威壮感。

以貌取人、人之常态,李潼自然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并不会将这一份感觉流露出来,也并不会对人对事做出什么肤浅草率的判断。

在将赞婆打量一番后,他入前一步,微笑说道:“事务缠身、相见有迟,有劳蕃客等候。”

“圣人国计自持,暇时有限,外员不朝而来、冒昧请见,才是失礼。圣人能海量包容、赐惠一见,外员已经深感感激。”

被李潼打量的同时,赞婆也用视线的余光观察了一番这位一手将大唐拖出内外困境的年轻英主。这一眼望去,不免也是心里颇生感慨。

虽然说势位盛壮到这种程度,仪容风采也仅仅只是锦上添花、无伤大体的事情。可是眼前这位唐国的少主,本业已经做得极好、让人无可挑剔,加分项上又是高得出奇,自然让人惊异有加。

怪不得尽管早年他兄长钦陵战败于海东,但提起唐国这一位皇帝陛下,却没有什么蔑称厌辞,甚至偶尔还口出赞语。

这也是极为罕见的,他兄长可从来不是什么气量大度之人,尊重敌人更是向来都谈不上。甚至就连国中的赞普权贵们,讲起他们噶尔家来,多是蔑称加布下奴、阿秦贼种,而钦陵对这些人也殊少敬意,私下里提起赞普常称之雅砻莽牛或是红宫猴子。

对自家国主轻蔑有加,对敌国君王却颇有欣赏,这自然有钦陵恃才傲物、不屑掩饰的性格原因。而赞婆在亲眼见到唐国这位圣人风采如何时,对兄长那番态度倒也隐隐有了几分认同。

特别是见到一身男装、随行于唐国圣人身后,且两眼视线常常系此一身而目中无人的叶阿黎时,赞婆心中又是一叹。他自然记得叶阿黎入宫时并不是这一番装扮,可现在却是如此模样,显然与这位大唐圣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相当深的程度。

对此,赞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惋惜。倒不是因为他同吐蕃国中那些贵族年轻人们一样、对叶阿黎也存什么旖旎幻想,纯粹是出于对噶尔家日后发展的利弊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