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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听到这话后,眸底顿时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想到被这姑姑看穿他外热内冷的本质并不客气的直言出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掩饰,太平公主便又继续说道:“当年神都动乱如何,你我都有切身经历。宗庙险堕,社稷板荡,圣人当国时所面对便是这样一片狼藉。虽然临此危难,但区区几年时间里便巩固家国、内外咸安,更远赴边疆,扬威西国。看客们只觉得热血澎湃,但当中所付出的辛勤努力,人又能知几分?”

李隆基有些不解这话题怎么转到硬夸圣人身上去,只是颔首附和并感慨道:“憾我才能浅薄,未能为君分劳分忧。”

“圣人虽然襟怀壮阔,但也塞满了家国天下,余者杂情小事,无暇入怀深思。凡所亲近之众,或有感天威莫测、不近人情,但这也并非有意的疏远,只是没有精力分顾周详。”

太平公主虽然苦口婆心的劝慰临淄王,但仍觉得自己乃是亲中特殊一个、不该被一视同仁的疏远。

她顿了顿之后又继续说道:“三郎你或自感孤苦无依,所享的亲情不够厚重,但不该觉得是圣人有欠亲眷。天下万众俱是子民,顾大失小,也是世情难免。但这当中真正的根源,还是在于你并没有托出真心来敬爱你的祖母啊!”

“我、我怎敢……隆基无时无刻不想敬奉祖母,周全孝道,可是、可是祖母荣养深宫,饮食尽享精养,起居不失照料,心怀赤情但身却难近,满腔热念无从表达。我知时流常因旧事误解与我,就连、就连姑母也难免……但我真的是无从自辩,即便擅作申诉,又恐掀扬旧尘……”

李隆基听到这里真是有些慌,他内心中对太皇太后真的是新仇旧恨层叠累加,既有来自于父母的旧恨,又有太皇太后冷落乃至于刁难他们兄弟的新怨。只是这一份怨恨,真的不能随便流露出来,哪怕被人点破,也决计不能承认。

见临淄王一脸慌乱、急于掩饰的模样,太平公主又暗叹一声,稍作沉吟整理思绪后才又说道:“症结便在此处,不会因为回避便自己消解。莫说三郎你,就连我……唉,故事的确不堪细说。我只问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如何去修补祖孙的亲情关系?你祖母已是年近八十的老妪,难道还要让她委屈自己、垂首下顾,才能安享孙息满堂的天伦之乐?”

听到这里,李隆基也已经明白太平公主要表达什么。他身世虽然不乏敏感,但因这份敏感所产生的危机却并不在于圣人,圣人忙碌于家国大事,近年来勤政亲征,他们兄弟在圣人心中所占分量实在不大。

至于世道的亲近和疏远,主要还是来自于太皇太后。正是因为与太皇太后的关系恶劣,才因得知者对他们兄弟冷眼有加。

虽然心知症结所在,但李隆基却并没有加以修补的想法,或者说不知该要如何修补。正如他自己所言,太皇太后常年深居内苑万寿宫,他连接近都接近不了,更不要说修补关系,难道也学当年的圣人去凭诗传情?

别说他写不出另一首《慈乌诗》,就算写得出,梦中常见父母血污凄惨的身影又能原谅他?

更何况,在他看来,太皇太后眼下不过一个幽居老妪,对世道时局的影响力大大衰减。再怎么修补关系,得益也是有限,不值得挖空心思去钻营。

见临淄王只是沉默不语,太平公主又笑语道:“先前还痛哭不该卖弄愚直,眼下怎么又犯蠢了?血脉相连,一藤之属,想要亲近起来,方方面面都有可以用功处,又岂止于朝夕的相处!”

“请姑母赐教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