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页

不说风云变幻之际各自取舍,如今沈佺期已经是开元新朝立朝四品,但宋之问沉寂下僚,邀天之幸才得以全须归国。

仕途不幸诗途幸,沈佺期高在通贵之后,创作力颇有衰减,起码是比不上宋之问逆旅之中才情勃发。讲到诗辞艺术上的造诣,不需舆情评判,仅只李潼自己,便可以看得出,沈佺期其实已经逊色于宋之问。

不说沈宋之流自我感动而有所创造的诗家,就连李潼这种挂比,随着世道日益昌盛,那种愤而作歌的情怀都日渐低迷。所以说艺术之有所发展,泰半源于不幸啊。后世某点畅销,放量唾弃,总是不错的。

李潼虽然笑言沈佺期气量不大,但其拒绝宋之问诗稿刊印的理由,却并不觉得有错。人的感性泰半大于理性,大多数时候,只是需要情感的宣泄,但并不需要了解事务之得失。

屈原之《离骚》,的确是文体之典范,创千古之经典。可是商鞅的变法,却早在《离骚》之前,便已经成了秦国之政令。忧愤的确能引起人情感的共鸣,可世道所需要的,终究还是得失之判断。

商公已裂,屈子新生,若果有经世之才,不至于屈奏骚情。秦国黔首尚能积功以进,楚国贵胄竟然远在江湖,你不死谁死?

李潼嘲笑沈佺期因为度量狭隘不准宋之问的诗文刊印,那是出于文学的角度,觉得宋之问的诗文的确颇具美感。

可是作为一个帝王,他则能从宋之问诗文颇得追捧而看出世道之内仍然大有自觉不得意之人,将自身的落魄归咎于时代的不公,所以幽愤不平。

一个时代的审美趋向,大致可以看出价值取舍。宋之问一人之荣辱,并不值得圣人亲自垂望,可是其人之际遇冷暖,却能折射出世道几人信从。

“严审宋某所得几者关照,人与事毕录勿遗!”

宋之问诗文造诣多高,并不是李潼关注的重点。譬如后世一个流量的价值体现,也并不在于他能囊括多少韭菜,而在于它能标定出多少亟待处理的社会问题。

宋之问的诗辞造诣的确不俗,但大多数人也如李潼一般止于欣赏。可若背后有什么超出常规的力量推动,那就需要仔细查一查,它要向社会传递怎样的价值观!

第0981章 相性相合,豢狼察恶

除了宋之问之外,集英馆还记录了一些其他的时流轶事。这其中比较让李潼感兴趣的,便是贺知章其人其事。

贺知章在开元新朝士林当中地位比较特殊,除了本身才学优异之外,还在于其人乃是开元元年的科举榜首状元。因为这一特殊的身份,贺知章在士林中的一举一动也是颇受关注。

进士及第之后,贺知章并没有直接解褐进仕,而是遵循朝廷选士的流程进入了守选期。虽然暂时未得官身,但功名既有,前途也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