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拙微微笑了:“孩子,这是佛祖的旨意,师父虽然离开了你,但师父的许多东西,却都留在了你的身体里,因此也可以说,师父并没有离开你。”
一灵眼泪簌簌的往下落,要明白,却似又不明白。
大拙看着他稚嫩无助的眼光,叹了口气,道:“一灵,今天你舍不得我,但日后,你说不定会恨我的,恨我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带给你无穷的烦恼。不过那也说不定,人是会变的,何况你还小,一切都还没定型。你是恨我还是感激我,再过两三年就知道了,不过我希望你还是恨我的好,否则……”他没有说下去,抬头看着天上的冷月,过了好一会,又微微的叹了口气。
一灵怔怔的看着师父,师父话中的意思,有许多他都不懂。经年搏击江浪,十六岁的他,体格雄壮犹胜过一般的壮年汉子,但居处一隅,行善积德,心地纯朴,较之市井中十一、二岁的小儿,只怕还要单纯得多。话中的机锋若是太多,他就实在是弄不明白了。
“不,师父。我决不会恨你的。”他的话斩钉截铁,正是热血少年常有的语气。
大拙转过眼光,看着他,露出慈爱的笑意。
“好吧,孩子,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先交待你一些事情。”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庄重无比,一灵坐正了身子,凝神听着。
“明天,你动身往北,到少林寺去,见到他们的主持方丈,问一个人,大愚禅师,看他死了没有。大愚若是没死,你想法见到他,将‘苦海神灯’演给他看,看他有没有破法。”
“苦海神灯?那是什么?”一灵皱起了眉头,但随即脑中突然电光一闪,一些奇怪的姿势突然冒了出来。这些姿势非常的古怪,或者说好笑,他如果不是癫了,好好的,绝不会做这些样子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灵对自己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古怪现象惊讶无比,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师父。
大拙也正在看他,眼光犹如两道冷电,好象直要看到他心里去。一灵又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见过师父有过这样的眼光。
他惊讶莫名的样子。全落在了大拙的眼里,大拙笑了,眼光又变得苍老、慈爱。
“孩子,不要怕,师父一生的积累,都转到了你体内,东西多了,可不止这一点。”顿了一顿,又道:“不管大愚有没有破法,你都回来,回到江上来,伴着师父,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只要不受到激发,不会自动冒出来,就让它们跟着你,自生自灭吧。这是天意,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拙停了一会,又道:“如果大愚死了,你就到泰山去,等到明年的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天下英雄聚会泰山之顶,你注意看着,有没有一只巨大的金鹫飞来,如果有,你将‘回头是岸’演给骑金鹫的人看,看她能不能破。如果没有,你还是回来,伴着师父。”
大拙说到“回头是岸”,一灵脑中立即涌现出一些持剑的姿势,他从来没有见过剑,但他觉得,这些姿势非常的优美,如果自己使出来,一定非常的好看。
大拙侧头看着遥远的天际,缓缓的道:“她是一定会来的,孩子,你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凡。”他看向一灵的眼睛,一灵愣愣的眼光里懵懵懂懂,就象一张白纸,又象一块璞玉。他摇摇头:“孩子,你有得苦头吃了,那些魔头,哪一个不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哪一个又肯轻易服人?受了四十年的委屈,哪一个又不想伸头吐吐冤气?唉。”他叹了口气,远远的江面上,竟似乎也起了一层淡淡的皱纹。
大拙闭上眼睛,良久,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