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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倦生脸上掠过惭愧之色,闷闷的喝了一杯,说道:“但你后来又找过我一次。”顾秋寒冷笑道:“那已完全是对你的利用。”梅倦生抬眼望着顾秋寒,似乎不解。

顾秋寒道:“我在找不到遗表的情况下,想出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我故意告诉你找到了遗表,送到刑部张侍郎那里,正是想通过你把这个消息传达给胡惟庸,引他派人盗表,然后当场擒拿,拷问出幕后主谋,也即是胡惟庸。其实那个时候,我连遗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遗憾的是,这个计策失败了。”

梅倦生解嘲般苦笑,“朋友之间,原本便是互相利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想必也交不到朋友。”对于这句话,不知顾秋寒是赞同还是反对,他狠狠灌了口酒,道:“胡惟庸并不认得江湖人,‘半把刀’吕立、搜魂六鬼,还有那个房东汉子,想必都是你找来的吧?你们一黑一白,同时来对付我!”

梅倦生微笑道:“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很简单,让吕立杀死沈碧桃,找到那份遗表。但这小子没有找到遗表,反而自作聪明,嫁祸给你。我于是将计就计,让他再潜入云锦客栈杀你,然后造成你畏罪自尽的假象,结果却是吕立死在了你的手上。我不得不继续找人对付你,如果不是我真信了你知道遗表被藏在哪,在宝志和尚的墓室,我已经可以成功的杀死你了。你大概还不知道,迷倒你和沈碧纱的人都是我,搜魂六鬼只是负责看守而已。”

沈碧纱莫名其妙的被人迷倒,当时顾秋寒便觉得奇怪,凭六鬼的轻身功夫,很难做到踩着楼梯上来却不为沈碧纱知觉,换成梅倦生,那便另当别论了。

“你对碧纱做了什么手脚?她失魂似的跪在墓室里,我叫她也不应,反而起身冲进后室。”这也是个困扰了顾秋寒许久的疑问。

梅倦生忽然哈哈大笑,边笑边散开发髻,转了转身,道:“你看我这背影,跟沈碧纱是不是有些相像?”

顾秋寒不由得一呆,沉声道:“原来是你!”

梅倦生道:“是我穿上沈碧纱的外衣,引你入觳罢了。”

顾秋寒咽了口唾沫,不得不承认,梅倦生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停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在你误以为我藏有遗表前,为何不亲自动手把我杀了,偏要找些不中用的送死鬼?倘若你正大光明的跟我动手,我还只当你是敌人,可是现在,我却只能把你当成小人了!”

梅倦生呵呵一笑,道:“我从来没想做圣人,之所以不正面出手,其中有很多原因,起初是因为不忍,而在吕立失手后,我觉得自己也没有把握胜你,打草惊蛇,反而失去了暗算的机会。”

顾秋寒气结的瞪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直言。梅倦生又为他倒了一杯,这已是最后一杯,酒壶空了,心也冷了。

梅倦生道:“现在你满意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上万人毙命,每天都有人被押上刑场,所有跟胡惟庸沾边儿的人,都胆战心惊的活着,天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这都是拜你所赐!而你又得到了什么?洗清冤屈,升官发财?”他不再心平气和,愈说愈是激动,遥指东南方向,继续道:“坐在紫禁城里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他才是最终的受益者,废除丞相,他将不再受任何节制,一切大权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连日来最让顾秋寒心痛的问题,便是这个,他叹道:“老实说,我只是想讨回清白,平平凡凡的生活,而不是今天被官府通辑,明天被江湖追杀,我更没想到,胡惟庸案会牵连到这么多人,葬送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但胡惟庸绝对是罪有应得。”

梅倦生面露不快,举起杯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这最后一杯,权当绝交酒,我们之间,也该有一个了断。”顾秋寒微一迟疑,举杯一饮而尽。梅倦生去墙壁上摘下一刀一剑,刀掷给顾秋寒,他知道顾秋寒擅长用刀。

两个人来到屋外,梅倦生伸指在剑刃上一弹,那剑嗡嗡颤动,声音清越。顾秋寒横刀在前,朗声道:“请吧。”梅倦生剑诀一领,斜斜刺出一剑。顾秋寒微觉诧异,两个人虽没有交过手,但他知道梅倦生剑术精奇,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这一剑实在看不出特异之处。他顺手招架,“当”的一声,长剑被钢刀弹起二尺多高。顾秋寒只道梅倦生试探虚实,未尽全力,才一转念,却见他剑锋倏地一沉,疾速噼落。顾秋寒一惊,退步相避,梅倦生的剑势却又慢了下来,不慌不忙的削向他左手。顾秋寒抽回手腕,也抢着攻了一招,刀锋匹练般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