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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怎的,年幼时那次在父母亲房门外无意中听到的话又清清楚楚地响在了耳边:“安儿这孩子总是跟着咱们家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办法”,那一晚爹娘的叹息声也曾无数次萦绕在午夜梦回之间。

小时候她始终没敢开口去问爹娘,在她小小的心灵之中,生怕自己开口一问,就连现在的爹娘也会不要自己了。而在崔家被吴三桂灭门之后,崔安独自一人流落江湖,还在梦想能有一日与亲生爹娘相认,可养父养母猝逢大难,临死前来不及交代,这茫茫人海之中,却从何找起?

是以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这心思也就渐渐地淡了,可万未料到,此时此刻,付春梅竟然认出自己是她的女儿!崔安瞧瞧呆立在门口的厉克雄,心下已然相信了八九分:若非两人是同胞兄妹,又如何能面容如此相像?

付春梅紧紧搂住崔安,哽咽道:“萍儿,你和克雄本是一胞双生,可当年娘生下你们两个时,恰值仇家大举追杀,我和你爹生怕两个孩子都遭仇家毒手,就把你托付给当地一户姓崔的人家,本待躲过仇家追杀之后再去寻回你,谁知时仅仅隔半个月,那户姓崔的人家竟然不知去向!我和你爹四处寻找,竟然找不到半点踪迹。”说到此处,想起当年与厉啸天寻找女儿时胆战心惊之状,喉头哽住,泪水又是簌簌而落。

崔安心道:想来当年养父母忽然发现吴三桂派人前来寻找,等不到厉啸天夫妇前来寻女,只得即刻上路,他们既是要避过吴三桂的爪牙追踪,自然不会留下丝毫踪迹,厉啸天夫妇又如何找得到?

莫孤影此时已是奄奄一息,见此情景,心下一凉:崔安若当真是厉啸天的亲生女儿,厉啸天又如何下得了手?一转念间已是有了主意,轻声道:“厉山主一家团聚,当真是可喜可贺,今后厉山主若是统领拜月教,厉山主可就再也不必遮掩明月右使的身份了罢?”他本想冷笑几声,可笑声一出,当即牵动内伤,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厉啸天付春梅两人闻言都是面色一变,付春梅大声道:“你胡说什么?”厉啸天却是面色凝重,沉声道:“可是真的?”

两人同时发问,却是一问莫孤影,一问厉克雄,崔安心下暗叹一声:此事终究还是隐瞒不住!

厉克雄面色惨白,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抵在胸前,大声道:“爹,娘,儿子不肖,陷入孽缘无法自拔,被岳胜仙和莫孤影要挟,九年来一直暗中为拜月教效力。如今大错铸成,无可挽回,也无颜再面对爹娘,爹娘只当没生过我这不肖之子!”

付春梅惊得花容失色,想要上前夺下厉克雄手中匕首,又怕反而激得他立刻自戕,只踏上一步便即硬生生止住步子,颤声道:“克雄,你……不要……你既然是被人所逼,那也怪不得你。”

厉克雄惨然一笑道:“就算爹娘并不降罪,儿子也早已无颜活在这世上,老天爷让儿子前临死前得以向爹娘辞行,当真是待我不薄!”说着望向崔安,大声道:“妹妹,大哥对不住你!”说到这个“你”字时,手腕一紧,匕首已然疾速无伦地插入了胸膛!

厉克雄死志甚坚,这匕首虽是寻常兵刃,但在厉克雄全力疾刺之下,当即直没入柄!

厉啸天和付春梅同时大声惊呼,付春梅扑到厉克雄身边,将他抱在怀中,手忙脚乱地去点伤处周围的穴道,大声叫道:“啸天,拿金创药来!快来给克雄止血啊!”

她话音甫落,忽觉厉啸天仅是呆立在身旁,一动不动,不由心下一沉,向厉克雄面上瞧去,却见他双目睁得大大的,两行泪水犹自挂在面颊,早已没了呼吸。

付春梅悲号一声,只觉得悲苦之气凝于喉间,虽然泪落如雨,却是半声也哭不出来,只是紧紧抱着儿子,彷佛想要籍着此温暖他的尸身不至冷去。

厉啸天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每一次无不镇定如恒,可此时骤然间见到爱子惨死眼前,心中不由悲痛欲狂,大步走到莫孤影身边,厉声道:“你是如何要挟克雄,让他为拜月教效力?”说着长剑疾刺而出,在莫孤影肩头对穿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