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天一声叹息出口,却再未说其他甚么,庄容上前,行礼道:“谢先生,谢夫人。”

诸人听得“谢夫人”三字,这才留意到谢苏身后掩着一个白衣女子,气质高贵,而容颜清艳如雪中寒梅,暗道:原来这才是白绫衣的真实面目,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极出色的美人!

然而此刻沙罗天站在她身边,却丝毫不觉有何逊色之处,正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谢苏却有些惊讶,心道沙罗天怎知白绫衣身份?他尚未开口,沙罗天已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今日上午,我也在方家观礼。先生义举,沙罗天钦佩之极,只是——”她话锋一转:“原本是沙罗天识得先生在先,且对先生倾慕已久,未想却是有缘无分。”

这后半句说得可实是大胆之极,刀剑双卫一旁听了,暗想这女子中原话说得再好,毕竟骨子里还是波斯人,这等言语也说得出口。

“腾”地一下,谢苏连耳根也烧红了,当时沙罗天向他求字,尚是大方磊落,哪似今日在众目睽睽之前表露爱意!勉强答了句,“我不过是个寻常之人……”便再也说不下去。

沙罗天笑嘻嘻地看着他,倒似偏要看他脸红一般,一旁的刑刀见谢苏薄薄耳垂几乎烧成半透明,连忙开口道:“多谢姑娘搭救之恩,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姑娘本是也丹手下,今日搭救我们,为的却是甚么?”

这句话却也不是单纯为谢苏解围,刀剑双卫对她身份也极是疑惑,却见沙罗天微微一笑,道:“你们误会了,我并非也丹手下。今日前来,却是为了谢先生。”

谢苏面上红潮方褪,闻得此言,又涌了上来。

沙罗天却正色道:“我知谢先生为人,他虽未许罗天堡主其人,但为这一次出兵戎族,定然会走一趟江南。我指点你们,不过是为谢先生做一点力所能及之事。”说罢,向谢苏夫妇施了一礼,竟是飘然而去。

谢苏见她身影渐行渐远,不觉怅然。当时沙罗天向他求字,虽是仿效温玉故事,扇面却是实实写着“予侍妾沙罗天”字样,若沙罗天以此为据,执意要留在他身边,便是谢苏,也无话可驳。但她却在表露情愫之后径自离去,实是个大方洒脱的奇女子。

其时无论官场民间,纳妾之事甚是寻常,但谢苏与众不同,他以为夫妻乃是一生之事,纳妾之举,实不可取。

在他身后的白绫衣静悄悄走到他身边,从始至终,她未发一言,看向谢苏的目光依然全是信任,谢苏转头看向她,一时间,心中柔情暗生。

这女子已将自己连同腹中孩子全然托付于他,自己需得好好待她,绝不可让她和孩子再受半点伤害。

云深不知处,谢朗退至寒潭一侧,以大石为掩,凝神关注着京城太师与罗天堡主这一场较量。

这些年来,见过介花弧动手的人间或有之,但见过石敬成动手的人,可真称得上是寥寥无几。纵然当年石潘之争已至白热,生死门成朝廷心腹大患,石敬成终是没有自己出过手。但他此时心情,谢朗却也仿佛想象得出。

威名一世,深沉素著的石敬成,可以容许出现对手与自己挑战,无论这对手分量是轻是重,是自不量力还是实力相当;但他却不会容忍一个对手对己的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