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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探晴笑道:“世上能将方才那一曲《杨花瘦》吹得如此回肠荡气的,又有几人?”听他言中之意,显然已猜出对方来历。

那人哈哈大笑:“小弟身无所长,只好以曲迎客了。”箫声又起。这一次箫声却不似刚才的悠然悦耳,而是与周围的虫唧鸟鸣之声融合无间,仿似一问一答。苏探晴一声低啸,亦取出玉笛横于唇边,与箫声相和。

那人感应到了苏探晴的笛音,长吸一口气,箫声蓦然加急,越来越响,充斥于天地间,渐有肃杀之意;但那笛音却如从九天之外悠悠传来,将凝重的箫声破开一丝空隙,犹若明月从乌云后探出一线,那份肃杀的气氛顿转为满园的无边春色。箫声高亢昂扬,仿如暴雨从天而降,又似狂风在耳边猎猎作响;笛音却是低徊若沉潜渊海,缠绵悱恻,令人闻声断肠。箫声满泄而出,仿如剑客一往无前的剑光;笛音却是平淡无奇,如旅人悠然行步,独行于天地间,却又与周围的种种万物紧密联系。暗哑的箫声若继若续,愈加低沉,仿如病入膏肓的伤者在纷扰的世间做最后一次挣扎;明丽清澈的笛音却是凝成一线牵连不断,从那空灵通透笛声音中似可看到一片掩藏在重云雾霭后的美丽空间……箫声与笛音此起彼伏,一如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

林纯听得如痴如醉,耳中再也不闻夜虫低鸣、林鸟嘶叫,心思只随着那虚空中的箫声笛音变换不定。值此月夜清幽的时刻,潜于心间的哀思与快乐像山洪般被引发,千般无奈哀思与万种喜悦开怀一齐涌上心头,面上不由落下几滴泪来……

箫声与笛音齐齐中断,抚箫人欣然长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能与苏兄合奏一曲,实乃小弟梦寐以求。”

苏探晴正容道:“能与萧兄以曲会道、弹剑相知,亦是苏某所愿!”

落叶萧萧而下,一个白衣人自竹林中飘然行出。远远看来风神俊朗,步态从容,颇有林下逸士之风,走得近了,才看出他虽是两鬓已微生华发,但眉宇眼神中却又透着一份年轻人的清爽之气,叫人难以猜得出年纪,也难怪他对自己的年龄讳莫如深。瞧他风姿飘逸,龙行虎步间却又有种刚猛剽悍之气,笑容爽朗潇洒,但眼神中却又深藏着一分浓厚的忧郁。既似逍遥浊世的风流公子,又似别有怀抱的伤心人,两种迥然相异的神情同具一体,给人极深的印象。

林纯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脑中灵光一闪:“你可是萧弄月?”

“银甲弹筝,知己酬歌,长箫迎君,剑底弄月!”白衣人傲然一笑:“这世上有这般箫艺的,舍我其谁!”来人果然是炎阳道护法、弄月庄庄主,人称“剑底弄月”的萧弄月。

萧弄月这番话虽不免有自吹自擂之嫌,但林纯刚刚领略了他妙绝天下的箫声,亦觉理所当然,只是口中当然不肯服软,轻笑道:“我可不觉得你萧艺有多么惊世骇俗。”

萧弄月望着林纯面上未干的眼泪,哈哈大笑道:“能令林姑娘如此动容,已是对小弟箫艺的最佳褒扬了。”

林纯大窘,连忙拭去泪珠。心想此人既是萧弄月,那么这个神秘的山庄必然就是炎阳道五大势力的弄月庄,原来潜龙道竟是通往这里,岂不是才出牢笼又入虎口?盘算着脱身之计,又想到萧弄月说那以指刻石之人是他大哥,若非昔日炎阳道盟主“侠刀”洪狂便是炎阳道护法之首“白发青灯”郭宜秋,由此推算萧弄月的武功亦不会在苏探晴之下,加之弄月庄中不知还有什么埋伏,两人想要脱身恐怕不易。不过看萧弄月表情似无恶意,苏探晴更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事到如今,亦只好随遇而安,静观其变。

苏探晴对萧弄月抱拳施礼:“久闻萧兄大名,今日方得一见,小弟倍感荣幸。”

萧弄月笑道:“客套话便不用说了,苏兄与林姑娘可知我为何要在此处等你们么?”

林纯气呼呼地道:“想必是得了淡莲谷的情报,知道我们被困在潜龙道中,所以才在这里等我们,好立头功。”

萧弄月哈哈大笑:“林姑娘尽可放心,若是小弟对两位心怀不轨,又岂敢孤身相见?”又正色道:“这潜龙道本是我炎阳道的一个秘密通道,其中岔路纵横,若无指引极难找到这唯一的出口,而每到春秋之际地泉涌入,水势极大,难以逆行进入秘道,所以当接到淡莲谷秘报,得知梅姑娘破坏了入口机关后,所有人都以为两位必会困死于山腹中,只有小弟与郭大哥坚信苏兄必能找到出路,幸好苏兄果然没有让小弟失望……”

“多谢萧兄信任。”苏探晴淡然一笑,话中暗含深意:“若是小弟无法找到出路,又有何资格来见郭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