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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热烈间,管理他们的一名高阶学徒走了进来,冷声道:“来三个人,和我去换白板。”

“又换……”包括吕安平在内的几个刚进门的星术士自觉的站了起来,可是免不了嘟囔几句。他们工作最麻烦的一部分,就是更换一些计算工具,重新誊录草稿。星术士之间的习惯不同,有些人使用白板就极为浪费,一个公式就能用掉一块,而为了保证工作的延续性,星术士学徒们还要将之规规矩矩的抄录下来,再做成研究记录——真的换成普通的仆役,各种符号定然要抄的乱七八糟了。

不过,换白板之类的工作,毕竟可以增加与星术士见面的机会,偶尔还能旁听整个研究的过程,亦是不错的经历,因而麻烦是麻烦,大家仍然是愿意做的。

赵权负喝了些酒水,又是肆意妄为的个性,趁着人不注意,就从旁边扯来一件袍服套了上去,跟着吕安平走上前去。高阶学徒通常都是有些气势的人物,类似于学生会干部的存在,鼻子昂的老高,吩咐完就在前引路,等到吕安平发现,他也不好去说什么。

一行人就向着工作室走去。皇家星术士官邸是老房子,只有一大两小工作间,再加上几位大师级星术士的独立研究室,就将地方占的七七八八。那些需要使用诸如大型机械的星术士,大抵会在外购买其他的宅子。因此,留在官邸里的星术士,实质上都是为了配合姜璜的团队成员,在这方面,他们的存在类似后世的数学团队——数学越是发展,就越是从孤立的智力活动中跳出,到了21世纪,数学团队已经是极为普遍的了。

临进门前,吕安平向赵权负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赵权负刚刚点头,那高阶学徒就推门而入。

“记录,385612,456713,98675,第二行左起,3475,122334,18456……”

“对46—672表作图……”

“小钟,启动你的星阵,把这些算式处理一些……”

混乱的读数声首先闯入赵权负脑中,从1、2、3、4等自然数,到10的14次方这样的天文数字,不断的从星术士们的口中读出,七八名星术士学徒在记录中疲于奔命,那名高阶学徒不言声的从左向右,将用过的白板一一收了起来,编号后又换上新的。

赵权负接受过初等数理教育,故而勇敢的抬起了头,想扮作津津有味的样子,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白板前的程晋州。

瘦小的身体,略显苍白的脸,程晋州的侧面,赵权负再熟悉不过,就是立于对面的姜璜星术士,他也见过数次,但看见两个人仿佛以平等的方式,在同一块白板上讨论问题的时候,赵权负突然觉得程晋州陌生起来。

而在台上,程晋州则保持着全神贯注的姿态。每个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面对简单的极限问题,程晋州偶尔就会忍不住多说上两句。在学校做研究生的时候,这些也是他唯一能够在课堂上教授的内容,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此时仰着头看向他的先生们,年纪大多是他数倍。

其实,程晋州真的就是多说了两三句罢了,可是在姜璜等人看来,分量却陡然不同。

由于姜璜星术士的坚持,所有在家的三星星术士,都已经来到了工作室,并伴随着程晋州的节奏而演算,到了这个地步,小程同学也有些骑虎难下,只怪数学实在是太过精深,而微积分,又超越这个时代太多。

“如果我们设该段为底长的增量,因为两个三角形相似……”程晋州选择了最大值和最小值的计算方法,作为自己主要的研究内容,从而避开了直接挑战微积分的情形出现,这是费马在1629年在手稿中设计的,秉承着他一贯的自我收藏癖,人们直到1637年才从其手稿中翻出来。现在拿出来讲给姜璜等人听,既不会显的突兀,也不会影响他对知识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