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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 张大姑娘 665 字 2023-04-28

“我这边用不到什么钱的,以后怕是成为无主之财了,你们都带走吧,谷在留给谷,我的东西都要留给他的,你们跟他讲,他要是不在了,就全部捐给南边,跟日本人打到底吧。”

前前后后,她在北平的时间,总共往黄桃斜街,放了几十笔钱,数目开始不多,后来越来越多,每次都有人拿走,她每个周末去黄桃斜街两次,差不多每周就两次。

很奇怪,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里面的字条有时候会有,有时候没有,但是每次都有谢谢。

她不知道小豆包跟书生是不是还活着,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许还活着,也许死了后面其他的人在做,字迹不一样,字迹隔一段时间就会变,人换了。

但是每次都有谢谢,像是一个传统一样的。

她把家里剩下的钱,最后一包,给了翁荔英,“走之前,帮我放到黄桃斜街去吧,以后我怕是不能去了。”

承恩哭着走了,八点人就围住了宋公馆,夜深人静的时候,舒扶桑入狱。

翁荔英入住黄桃斜街,大力家的陪着她洒扫了院子,夜色凄凉,很惨淡,已至五月。

当年宋谷送家里来的桂花,从上海运来的桂花,兜兜转转还是摆在了扶桑的卧室前,路过的时候大力家的抱着被褥,“咦,竟然还在开,这么香的呢,越夜里越香呢。”

暗香浮动,翁荔英低着头在月光下面看,米粒大的白色的小花,有黄的,有白的,一团团地簇在一起,地上落了浅浅地一层。

花开人不在。

翁荔英突然看了东厢房一眼,驻足,大力家的妞妞介绍,“扶桑姐先前就住在这屋子里面,我的屋头跟她挨着,夜里时常听到她动静。”

她忙完的时候,椅子会从书桌前拉开,就那么一声,妞妞就知道她要睡了。

妞妞掌灯,几个人不敢点电灯,只拉着气死风灯进去,翁荔英打量着,很局促的一个房间,很小,不及她的起居室的一半儿,一个衣柜,衣柜旁边儿一个书架子,满满地各种东西,书本儿还有账册,报纸杂志都有,一张小床。

然后一张书桌,最大气的就是这一张书桌了,大概是秉承了她亲生父亲的习惯,书桌靠着窗,正对着东边儿,对着夜里的一轮明月还有漫天星光。

窗台外面几盆死机桂花,不见花影只闻花香,梳妆台小小的一个,在床头上靠着南墙,再无其他。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东西,都不曾看见。

大概是那床红色的被褥,结婚的时候,小荣给她买的,喜庆。

翁荔英就坐在书桌前,突然泪如雨下,她一哭,妞妞强忍着的泪也憋不住了,自己用袖子擦眼泪,全是她的好儿,“日本人抓她去,要杀她吗?”

“小时候她在所里做学徒回来,每次回来都带吃的,她疼孩子,胡同里面的孩子遇见了,她手里买什么零嘴儿都抓给我们吃,最疼我,说女孩儿不易,我后来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她自己就是个女孩儿,混的比男孩儿都好。”

“跟我爸爸说送我去读书,我家里我哥没去读书,我去了,初小那年家里没钱念书了,她给家里送了钱去,跟我爸爸说要我念完。”

“她往日里见了人,总是笑一笑,不讲话,很腼腆的样子,从不聊家常,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插嘴,问她事情的时候,一句一句讲的很细致,她是个细致的人。”

翁荔英老想老想,却不记得扶桑以前什么样儿了,她没有见过她许多年,只记得当年,那么一个矮的孩子,去府里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扶桑跪着,站起来的时候还没有椅子高。

见了人,笑的讨好,会说好听话儿,有眼力劲儿。

只是从来,没有人从来都是笑着的,都是那么会说话,那么会有眼力劲儿的,所有的八面玲珑都是背后多少心酸多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