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着她算得上仓皇而逃的背影,发出一声嗤笑。
与此同时,东厢竹苑内,绿妩直起身来,提步至男子身前:“主家。”
男子坐起身来,面上是与适才的温润和善截然不同的冷漠肃然,他掸掸自己的衣摆:“你招的人?”
绿妩摇头:“没有主家的允许,绿妩不敢擅自往逸情楼添人。”
男子沉默。
绿妩看了眼他的脸色接着说:“主家,那女子瞧着有些来头。”
的确。
寻常人家是断教养不出如此气度的女子,举手投足皆透着清高,即便衣着、发饰皆素净,但那衣料与发饰做工皆为上乘,非宫廷之人也必然是高官贵爵之女,且还配有两个贴身侍女,看那侍女,也是穿着不凡。
绿妩继续道:“是否需派人看着?奴家疑心......”
话未说完被男子截断:“不必。你出去准备吧,是时候了。”
邓惟余见到兰苑门口站着的紫菀,立即询问:“如何?”
紫菀:“夫人适才进去,立即有吵闹声传出,后来吵闹声渐渐弱了,奴婢听着有泣涕声,时大时小的。”
邓惟余贴近包厢门,似乎听见表姐的声声控诉:“我与你夫妻数载,自认无行差错,对你心意始终如一,纵使婆母刁难,也万没有将你置于两难境地,你如何能如此对我.......”
后面又是一声一声的哭泣,听着邓惟余揪心。
现在可如何是好?她是走是留?走,若此时表姐不愿回平安伯府,自己自当照理好她,可她若仍与平安伯回府,自己在门口候着岂不令人夫妻尴尬,夫妻间的肮脏事全让自己听去了。
罢了,依表姐这情形,左右此时是见不着结果了,倒不如找个地儿坐坐,多候一会儿。
“紫菀你替我远远候着,若有情况,立即来寻我,我下楼吃盏茶。”
“是,姑娘当心。”
邓惟余往一楼走去,无方向地喊了句:“无妄。”
不知从哪个暗角走出一个一身玄色的男子,一手持着剑,快步走到邓惟余身后。
“什么时候来的?”
无妄答:“随着姑娘出府的。”
楼下人流居多,舞台上舞女身姿妖娆,罗裙摇曳,流光四射,让人好不惬意。逸情楼当真担得住这“逸情”二字。无论是附庸风雅还是真风雅,总归是个让人偷懒的好去处。
邓惟余寻了东南角一桌案坐下,白兰招了小厮来端茶上酒。
好巧不巧,那小厮又是先前那位。
那小厮见了邓惟余,心下一喜,又见她身旁坐着一位面容冷峻,身形高大的男子,想必那便是她口中的兄长了。
邓惟余见那小厮神情,只一瞬,便猜出他内心所想,与那小厮默契地对视一笑。
待那小厮上完果脯茶酒退下,无妄开口:“姑娘,已戌时了。”
无妄这是在催她回府了。
“再等等,我放心不下表姐。”她随手抓了几颗杏脯入口,只觉这杏脯极为可口,入口微苦,随机被杏子的甘甜取代,不干不润,既没有杏子原本那样保留较多的水分,也没有晒得干硬难嚼,随即对无妄说:“这杏脯颇为美味,无妄你待会儿替我买些他们这儿的果脯回府。”
无妄是个锯嘴葫芦,只颔首表示知晓。
邓惟余也不计较,早已习惯他这冷性子。
她身边总有三人,一份紫菀一个白兰,外加一个无妄,紫菀年长稳重,她的衣食住行紫菀几近全盘接手,自她懂事起,紫菀便已在她身旁伺候,白兰年小,做事却也稳妥,多与她心意相通,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用直言白兰便心中有数,为人颇机灵,无妄,与她交谈甚少,无事只在暗处护着,但奈不住邓惟余长年累月出门游玩,花天酒地,他时时被她逼得不得不现身保护。
邓惟余看着台上舞女,听着琴乐,不时抬头看楼上一眼,表姐竟还未出来,如何能谈得这般久?有什么事不能回府说?
她一时间竟觉得无趣,百无聊啦,晕晕乎乎,便被困意席卷,托着腮安心睡去。
再次醒来,邓惟余是被热醒、吵醒的。
人声鼎沸,热浪铺面,她睁眼瞧见原来行坐得好好,笑颜如花般的人群此时大惊失色如流鼠般四处逃窜,大喊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整个逸情楼火光冲天,三层楼都未幸免,皆被熊熊大火包围,三楼最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