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明月锋说,“我也想在他们面前,做一个很好的人。”幼年父母双亡,虽说楚悠和印诚久夫妇对他很好,但终究是隔了一层。缺少血脉链接让他不敢像别的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撒娇卖乖,拐带人家亲生儿子出柜对他而言,无异于亲手将至亲之人推开。
“你是很好的人。”印寒毫不怀疑明月锋的道德,只因道德感过高,才会优柔寡断,左右为难。他不懂人情世故,可看着明月锋这样痛苦,他又迫切地想要懂一些了。
明月锋将成堆的蟹肉放进蟹壳里,推到印寒面前,说:“你吃,我没胃口。”
昂贵的餐食并未换来好心情,用过午餐,两人乘电梯下楼,封闭的狭小空间里,印寒环住明月锋的腰,脑袋挤进对方温热的颈窝,小声询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明月锋搂紧发小,借此汲取摇摇欲坠的理智,负罪感像海浪一般翻涌不止,他嗅闻对方卷曲柔软的头发,“先去苏州,看看我的小花园。”
“好。”印寒点头,“都听你的。”
盛夏午后的阳光炙热难耐,明月锋直犯困,索性就近去市图书馆摸鱼。毕业多年的青年企业家踏入凉爽安静的借阅室,写字的沙沙声和键盘敲打声起伏不断,明月锋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实的书籍《理想国》,当做枕头趴在角落小憩。印寒精神得很,端着本科尔伯格的《道德困境与道德发展》,坐在发小身边认真阅读。
自高中毕业,两人奔赴不同的大学,便未有共同坐在图书馆的机会,印寒担心明月锋趴着睡觉压得手麻,遂放下书本,凑近明月锋耳边小声哄着:“要不要躺我腿上?”
明月锋往印寒这边挪动脑袋,不说好也不拒绝,他困得睁不开眼,不在乎那点酸麻。印寒伸手将男朋友往怀里带了带,又带了带,终是把人结结实实抱住,另一只手不忘翻开书,继续看刚才的段落。
两人坐在角落,没有过多交流,除了姿势亲密些,倒也不算惹人注意。明月锋偷懒的样子可怜又好笑,像是佯装努力的男大学生,试图用睡在书本上的诡异方式吸取知识的芬芳。
闷头睡了四十分钟,明月锋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脑袋被人一下一下抚摸,像习惯性摸某种动物。他翻了个身,面朝印寒的腹部,闭着眼睛拱来拱去,约莫是在释放起床气。
印寒感觉小伙伴醒了,放下书本,唇角翘起,满心欢喜地看明月锋扑腾。他太喜欢明月锋了,无论对方展露哪一面,他全心全意地接纳。
都是他的,别人休想分到月亮的一缕清辉。
“在看什么?”明月锋扶着桌子坐起来,看清封面上的文字,他皱眉,“啊,好无聊的书。”
“还可以。”印寒说,“它能帮助我理解你。”
“我很难理解吗?”明月锋听罢,困惑地歪头,“我在你面前跟张白纸一样。”
谈何白纸,分明是本读不完的辞海,印寒不予置评,他问:“等会儿我们去哪?”
“逛夜市。”明月锋说,“饿了,想吃炸串。”他站起身,拉着印寒的腕骨,一阵风似的溜出图书馆,小跑着下楼梯,在最后一节台阶处轻巧转身,眼神明亮若晚星,“咱们去探险!”
“探险?”印寒没听懂。
明月锋指向马路对面的小学,神秘兮兮地说:“小学生都有秘密基地,基地里肯定有好吃的。”他低头看表,时针指向四点,“差不多快放学了。”
于是两人跨过马路,守在学校大门,佯装接孩子的家长。印寒反手握住明月锋的手,视线平直地扫过发小俊美的侧脸轮廓,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小学时期的他个头矮小,不得不抬头仰视明月锋,迎着光芒,明月锋像一轮璀璨的太阳,照得他自惭形秽,渺不足道。
好在明月锋不是灼热刺目的太阳,印寒也搭了一架摘月的木梯。
明月锋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他诧异地眨眼,看向印寒:“怎么了?”
“想亲你。”印寒说,他指向小学门口,“从这么小的时候,我就想了。”
“啊?”明月锋惊讶,他以为印寒的心思最早起于青春期的懵懂梦境,没想到这小子身体长得晚,开窍却早得离谱,他说,“那时候我还把你抱在怀里呢。”小时候的印寒白皮大眼卷发,内向寡言,像个精致的人偶,饶是不怎么喜欢小孩的明月锋都愿意敞开怀抱,乐呵呵地将他带在身边。
“你记得夏小小吗?”印寒说,“我小时候很讨厌她。”
明月锋皱眉,仔细回想,说:“是不是那个……给其他女生带杂志的胖女孩?”
“是的,你同桌。”印寒说,“她经常找你说话,小学毕业还跟你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