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

事都办到这份上了,我就是再不喜欢沈君颐这个人,也不能说人家不够妥帖。于是我只好勉强道:“哦,那挺好的呀,沈律师给你找了个什么工作啊?”

“我现在在他们事务所做前台——兼职那种,一个月两千五,已经很好啦。沈律师说就当是分担Alice的工作了,他还特意跟我说上班可以带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没事的时候我还可以继续接活儿做设计,直到我找到更合适的工作为止。他人真的好好呀。”

安谨言难得振奋,热气蒸腾中,那张年轻的脸又被点亮了战斗的热情。他一边捞着菜分给我,一边还在叨叨计算着自己的还债账——“所以虽然每个月生活费多三百块,但还债却能多还两千五,一年就能多还三万,我要是接到大单还能还更多。所以,没准用不了十年我就能把这笔烂债还完。”

“小安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憋了好几天的话说出来,“你想清楚了?虽然签了这份协议,能少还一部分钱,但这也就意味着你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将来,哪怕你那个老板真的再站到你面前,债务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你真的咽的下这口气吗?”

安谨言捏着筷子久久不言。半晌,他抬起被热气蒸得通红的眼,湿漉漉地望向我,说,“我想好了苏哥。沈律师说的没错,我人生还长,早还完早完事,就当栽了个跟头,不能拿后半辈子去赌一个不确定的‘老板’。我呀,当这个法人代表一天,就当是真的自己开的这家公司,自己真的当了老板,只不过经营不善倒闭了——我真的当时也有在管公司哦。就当是积累经验了,等还完债,我一定会重新出发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情万分复杂。但既然人家都做了决定了,我断没有再劝的必要,于是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苏哥,你和沈律师一样,人都好好啊。”

我心中突然一动,猛地抬头,“对了,有个事我觉得我要提前告诉你。沈律师呢,性向比较小众。这个在我们圈他们圈都是公开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也不用对他过分热情,让人家误会了你的意思,可、能、就……”

……等等,这是几个意思?我每说一个字,安谨言的眼睛就亮一分,到最后三个字时,他的脸颊都被丸子撑得鼓鼓的,仿佛一只仓鼠。眼睛则睁得大大的,写满了八卦、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几秒之后,他吞了丸子也吞了激动。低声道:嗨,这跟我有啥关系呀。他的好意我都无以为报,只能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

“力所能及?”这话听上去不太妙,“等等,你又做什么力所能及的事了?”

“我帮他剪了个头。”

第43章

9.

又过了十来天,沈君颐再次出现在我们小区楼下。顶着安谨言的杰作。

客观地评价,安谨言手艺还不错,虽然他不是正儿八经的托尼老师,但理出来的也是一板一眼的毛寸,毛茸茸地戳在沈君颐的脑袋上,倒让那张算计脸显得善良了许多。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沈君颐懊恼地看我。

据安谨言说,剃头这档事是这么来的:

他本以为沈君颐就是随手给他安排了一份前台打杂工作,最多也就给那个Alice打个电话,没想到当天下午,二百年不去一趟办公室的沈君颐居然专门跑去了律师事务所,交待Alice要一项项地教安谨言工作。

合伙人都亲自出面了,底下人能不重视吗?Alice立马就对安谨言肃然起敬了起来。

“我简直惊呆了好吗!我当时就想,我安谨言何德何能,以至于债主的律师亲自帮我安排工作。”安谨言说。

那天下午,沈君颐还要出差赶飞机,于是就在安顿安谨言的工作时,随口跟Alice提了一句,说自己太忙了,都没时间去理发,再拖下去年底都能扎根辫子了。

于是安谨言唰地拉开了自己的背包:理发吗?沈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理一个。

沈君颐连忙说不用不用,但终究还是没招架住安谨言的热情,贡献出自己的大好头颅。

“……可是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剪刀和推子啊!”我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灵魂质问。

安谨言嘿嘿一笑:“技多不压身,多个技术多条路嘛。”

安谨言的确是把“技多不压身”贯彻到了极致。为了能尽量多赚一点钱,他把自己的时间紧凑而精准地切成了若干块:

律师事务所前台的工作倒不辛苦,每天朝九晚五而已,他背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去上班,除了接待和接听电话,就是埋头接活儿做设计。除此之外,我知道安谨言每天早上要先去给小区里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送菜,晚上回家后再给打算出国的学生设计作品集,到了周末,他就跟剃头匠崔大爷在过街天桥下面摆摊剃头,十块钱一位,比不上理发店贵,发型也就平头寸头两种,但好在老人们对发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十五分钟剃一个,也是个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