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高玉,周秉也没了睡意。
京里头有这么多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但让乾清宫大总管都讳莫如深的,不过就是那顶尖的三五家。
尤其擅长机关之术,在外头是从不露锋芒的谦和君子。手底下能驱使江湖高手,像蛰伏在黑暗海水里的巨大礁石,弹指间就能船毁人亡。
难道是……那个人吗?
周秉慢慢啜着余剩的冷茶,心想难怪自己在那一世里从来没有着意过高玉这个乾清宫大总管。
得罪了那个显贵中的显贵,人家费心思撒了那么大的一张网,高鄂这个七品知县板上钉钉就是死路一条。
高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多半不愿意继续留在宫里伤心,悄无声息地隐退也是可能的。
天气转暖,院子里的花树绽开了新叶,在廊下泛着厚重的青绿。
屋子没有点灯,槅窗外有白亮亮的月光,映着床榻上的新铺陈。
不知是哪个多事的丫头自作主张,床榻上是一对绣着鸳鸯百合的大红枕头,一鹅黄一翠绿闪缎面的上好被褥,从里到外透着几分喜庆。
周秉喜欢稳重些的颜色,见了却没让人更换。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黑漆架子床。就像对面真坐了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手里拿着针线,缝几针就抬头无声地笑一下。
十八岁时的他太天真了,以为一辈子就会这样慢腾腾的过。做什么都来得及,即便是错了也还有无数机会可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