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儒雅温和、英俊年轻的艺术家。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一周前告诉他要开演奏会不说,还把公演时间都给他定好了——在他满腔激动地解下这份大礼,慌张着给他腾出音乐厅、请好助演后,这个过分的男人公演前一天上午才把他的演出曲目给他。

卡米尔幽怨地看着令人又爱又恨的年轻人。

这是他做过的最糟糕的一次演出宣传和筹备——简直要被业界耻笑,并当做典型例证的那种——一切都那么紧迫仓促,他甚至差点连曲目单都没来得及印好……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刺激了这位钢琴家,以这般的勇气去逼自己站在台上。

肖邦向来讨厌在音乐厅演奏。

他无法忍受过多的人群,公开表演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卡米尔真实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正打着稀碎的颤——肖邦连提前焦虑发泄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

商人无法理解好友这般自虐的行为,只能静静抽着雪茄。

休息室的门被叩响,他看到年轻人缓缓站起,捋平礼服上的微小褶皱。

“开门吧,卡米尔,该我上场了。”

肖邦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几乎惊掉商人手中的雪茄。

从钢琴家站起来的那刻起,他似乎完全变了个人。

*

人声哄闹了很久才停歇下来。

欧罗拉甚至在快开场时,听到旁边包间里还在讨论这场凭空出现的音乐会是如何的仓促。肖邦的确有着非凡的魔力,即使是场这么看都像是临时起意的演奏会,但入场倾听的人却是不少——如果时间足够,普雷耶尔音乐厅里的席位绝对可以做到座无虚席。

舞台正中央的钢琴早已开始演奏,但楼下的絮语却又渐渐汇聚起来。欧罗拉捏紧衣裙,眉间的神色不如起初那般期待了。骨子里还存在的礼仪教养,将她定在座椅上,心中再烦闷也不像楼下那些人那样抱怨出声。

少女的烦躁和演奏者无关,她愿意在任何时候去倾听别人在键盘上的演绎——如果那个人足够真诚的话。十九世纪的音乐会简直糟透了:比现代在音乐厅里听到咳嗽声还刺耳的交谈声,说是演奏会却有一堆声乐节目窜场,最重要的是,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肖邦的连影子都没出现。

要不是事先知晓这个时代的演奏会就是这般,欧罗拉几乎要控诉伟大的钢琴制造商普雷耶尔先生在自家音乐厅挂羊头卖狗肉了。尤其是这位出场的钢琴家,似乎只在家练了一周曲子,他就上台表演了。

噢,亲爱的弗朗茨·李斯特,你怎么还没把独奏会发明出来——我真的不想在看这些奇奇怪怪、参差不齐水准的表演。

肖邦,什么时候才有肖邦!

欧罗拉揉了揉太阳穴,瞥见身边空荡的椅子,烦闷突然变成一种惆怅。

音乐会早已开始,但弗朗索瓦失约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