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这下沈余微微坐直了身体,他听出了李晨飞的认真。

宗楚说的对,他的家庭环境现在不允许他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但是他还有无限的时间不是吗?

早晚有一天,他可以尝试想做的一切。

离开宗楚,虽然原来安然又固定的生活变得前途未卜,但是却染上了五颜六色的色彩,什么都开始变得可能。

沈余紧握着手,点头,眼睛里带上了一些轻松明亮的笑意:“那就接下来就辛苦您了,行程排满也没关系。”

李晨飞就等他这句话,假装稳重的说:“你放心,年入千万不是问题。”

沈余都豁出去了,那他还不得造出个巨星来!

———

与这边轻松的情形完全相反,公馆几乎称得上是阴云密布。

宗楚黑着脸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茶几上高价拍卖来的茶杯器具散了一地,满屋子的人大气不敢知一声。

夏实然小声的在他耳边劝慰,

“五爷,这四年您是怎么对沈哥的,沈哥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只不过---可能是今天一时头昏脑涨没反应过来,您千万不要生气。”

宗楚嘴角阴鸷的弯着,阴沉道:“我他妈当然知道。”

除了最开始把人搞到手的手段不怎么光明磊落,事后这四年他哪点亏待沈余了?就他妈连结婚,都给他安排好了后路!

他还想他怎么样?!

夏实然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抿了抿唇,低落的垂下头:“五爷……都怪我,是不是因为我沈余才离开的?您要是真的想他回来,那我可以……”

他咬着牙,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想把那句话说出来。

宗楚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他不是那种人,别再说了。”

夏实然戛然而止,越发低落地垂下头,视线却微微闪了闪。

宗楚太自大了,他从来不会理会别人的情绪,不会管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的,当然,也不会管沈余的。

原本他还觉得有些棘手,要是沈余能忍,他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把他弄走,但是今天……

夏实然视线微冷。

四年都没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竟然还真的敢妄想宗楚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他主动离开了,还能让他少费一些力气。

夏实然点到即止,情绪很快“恢复”过来,体贴的柔声说:“五爷,您先上楼去休息吧,现在也不早了。”

宗楚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黑黝黝的眼眸几乎能将人溺毙。

夏实然很快闭嘴,颤着声音询问:“五爷,我说错什么了吗?”

宗楚收回视线,捻了捻拇指。

他撒了气,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现在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他把沈余丢在那,依着宗家老宅那群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别提送沈余,能帮他叫个车都是稀奇事。

沈余那病恹恹的身体,冻一下第二天都不一定能爬得起来,宗楚越想越恼火。

这还不是他自己自作自受,连离开的话都敢说,这次不让他有个教训以后怕不是直接骑到他头上来!

这么想着,宗楚神色越发阴沉,他不耐烦的按着额角,脑子里都是傍晚时青年温顺的模样,天平又开始倾斜。

自己的人,教训点到即止也就算了,过了界折腾的还不是他?

宗楚招了招手,卫臣迈着毫无声音的脚步低头上前。

“去叫景六接人,带着毛毯。”

宗楚阴鸷吩咐。

沉稳如卫臣,听到这个命令也没有泄露半点情绪,领命去传达给景六这个消息。

夏实然在一侧却是把手心都要抠出痕迹来。

他知道宗楚有多宝贝沈余,但是那只是在界限之内的一点宠爱而已,就像人对自己的宠物,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迁就,但那都是有度的。

一旦主人的权威受到挑衅,这点宠爱就变得毫无价值。

但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宗楚会低头,宗楚竟然会向人低头。

他甚至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装没看到!

夏实然唇瓣颤动着,他想说万一沈余已经走了呢?

“不可能,他有什么地方去?”

男人低沉说了句,语气还不算太好,但是显然已经冷静下来。

夏实然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问出声了。

他出神的看着男人,这话似乎让他有些烦躁,好像联想到青年孤零零走在寒冬里毫无人烟的街道上,打个滑都没人帮忙扶一把。

沈余是宗楚护了四年的人,除了在床上宗楚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精致又脆弱,沈余离了他,还能做什么?还有哪儿能去,没他看着连饭都不会按时间吃。

他和沈余那个臭脾气计较什么!

明明知道他看着温顺实际上骨头比谁都硬。

宗楚不想承认,但他觉得有些后悔。

小孩不懂事而已,哄哄能怎么样?又不没哄过,在床上他说的还少吗。

他闭着眼,消化因为沈余说那两个字带来的怒气,想着等景六把人接回来沈余肯定已经知道了教训,可怜巴巴的像个猫崽子一样窝他怀里。

他要说自己错了,他就当没听到过那两个字。

“五爷。”

略显迟疑的声音在他们身前响起,夏实然压住心中的不确定,睁开眼睛。

说话的人正是应该已经领命去接人的景六。

他高大的身影有些拘谨的僵直,这是只在面对宗楚时才会有的紧迫。

宗楚抬眼看他,不耐烦的问:“不去接人在这站着干什么。”

景六更加沉不住气,他低下头,汇报刚刚从李晨飞那里得到的消息:“李晨飞刚打电话来,说——”

宗楚脸色瞬间阴沉下去,这还是头一次,离了他的沈余竟然去找了外人。

宗楚变得越发愠怒,这种人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让他生出一股许久没出现的狠厉,真应该当初狠一点,直接断了他所有的外路。

男人按着扶手的大掌狠狠收紧,压抑着怒火问:“说什么?”

景六的头压得更低了,声音也低不可闻:“沈少爷被他接走了,沈少爷说……明天来公馆收拾东西。”

“砰——”

随着景六最后一个音节结束,茶几被踹倒的巨响紧跟着截断了所有声音。

满屋子的人都低下头,生怕触怒沙发的人,就连平时无甚情绪的卫臣都往后退了一步。

宗楚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他叉着腰站起来,像头困兽一样暴怒的来回走了两圈,然后一把揪住景六的领子,眼睛几乎喷火:

“他说什么?嗯?他说什么!”

景六哑口,他看着暴怒的男人,抿了下唇才说:“五爷,沈少爷说,明天他要搬家。”

“他敢!!”

宗楚几乎是怒呵出声,他猛地松开景六的衣领子,染红的眼底狼一样环绕着四周,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想撕碎。

夏实然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模样,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他看着男人阴沉沉的大步走过来,一个瞬间甚至觉得他要被失去理智的男人撕碎。

“滚!都给我滚!”

庆幸的是男人的目的地不是他,宽阔的实木沙发被踹得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夏实然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上,恐惧的身体却下意识的马上站了起来。

没有人敢离开,只是默契的往后退到了安全范围。

正中心的男人喘着粗气,衬衫凌乱,健硕的手臂杵在倒地的沙发腿上,青筋迸现。

他忽然笑了一声,语气森然:“真是长大了。”

夏实然忽然打了个抖,男人毫无感情的视线平移到他身上,夏实然死死抠着地板,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男人沉沉注视着他,视线却好像透过他在看别的东西。

也就是一分钟而已,暴怒的男人缓慢直起身体,松开摇摇欲坠的沙发腿,扯了扯因为动作太大而扭曲起来的衬衫衣袖。

高大健硕的身躯随意站着,眼底虽然还带着狰狞的红血丝,表情却慢慢理智下来。

很好,

很好。

看来他的小东西真是翅膀硬了,不光敢说,还敢做,他得让他重新记起来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没说放手,他就敢走?

是什么给沈余的这种错觉?

他对他真是太放纵了。

宗楚抹了把脸,抹去眼底的阴霾。

“送实然回去,把大门敞开了,我等着他回来。”

让他求着回来。

直到夏实然失魂落魄的走到院门口,刚刚大厅里的男人带来的森然阴霾才凝滞的缓慢散去。

夏实然从没感觉到这么冷,冷到他打了个哆嗦,狠狠咬紧了牙关。

宗楚不想放了沈余,他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成了,沈余在他眼前一天,他就一天过不了好日子,这一切明明应该都是他的,他只是晚了两年而已,沈余就是个鸠占鹊巢的恶人!所以他得到什么下场都是活该的,而且他这不是,帮他离开了一把吗?

夏实然眼中阴险一闪而过,他站在寒风里,等不及离开公馆,打通通讯录里的电话。

对方嗓音沙哑,是变声器伪装过的声音:“夏小少爷。”

夏实然也不浪费时间,直言:“当年的事,查清楚,五百万,我同意了。”

对方因为他的果断嘎嘎笑了两声,“先付后做,夏小公子,你知道这事我得冒着得罪宗五爷的风险,五百万可收得不多。”

夏实然冷然:“会有人给你打款,我给你三天时间。”

他不再理会对方阴森森的笑声,挂断电话。

四年前表面上是沈余主动求着留在宗楚身边,但是这背后的原因没几个人知道,夏实然也是偶然听李德说起过几句才知道,沈余似乎和几年前宗楚让卫臣亲自去要的人有关系。

甚至,有可能他就是那个人。

他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让沈余看清楚他一直感激的人,究竟是君子,还是恶鬼。

毕竟在认清现实后再遭受重击,才是最容易毁掉一个人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