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雪奴 七六二 1543 字 2022-08-20

“周大侠,给你些点火的……”雪奴见周望舒迎面走来,忙不迭跑上前去举起布包。

然而,周望舒目不斜视,刹那间已与他擦身而过。

雪奴看着周望舒离去的背影,视线越来越模糊。觉得他与自己就像刘玉所说过的泾河与渭河 ,纵使短暂相交,也仍然清浊分明,继而各奔东西,再不能相见。周望舒待他好,跟待那些雀鸟没什么两样——救命也好,施舍也好,被骗也好,他根本就从未将一个羯奴少年放在心上,故而无所谓动怒或原谅,更莫说相交相知了。

雪奴垂眼,对着周望舒离去的方向,轻轻道了声:“多谢。”他心想,纵使你今后再不记得我,我也会永远铭记你的恩德,记得你曾摒弃两族间的嫌隙,救我于生死边缘。

雪奴长啸一声,将心中的愁绪抛诸脑后。

他随手给自己搭了个狗窝似的帐篷,然而心中思虑万千,半点睡意也无,心想,老麻葛的意思,应当是默认了我的疑问。我父不修边幅,实则眼眸清亮,不像一个碌碌无为的寻常百姓,我十一岁时他,约莫只二十出头。他让我修炼的内功,刘曜说听起来像是佛经,匈奴来的那日,他使出的不就是方才乞奕伽的那招“守志奉道”?

帐篷外点了一小簇圣火,橙黄的火光映在雪奴一双鹿眼里,变成了一团没有温度的鬼火。雪奴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心中愤愤难平。他双腿枯瘦如柴的父亲,十年未曾踏出云山,娶了羯胡小帅乞奕伽的妹妹,生下个赤发碧眼的儿子。

可他也许就是专杀胡人的大周名将,可他,也许是枪法如神的武林天骄。

雪奴越想越心寒,恨不得立马跑到乞奕伽面前去质问他:我父亲到底是不是赵桢?若是,你怎可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少帅?若不是,那真正的赵桢到底是不是被你出卖,又背负着一身不实的罪名,去了何方?

然而当他望向对面的断崖,见周望舒在上头打坐,白衣剑卿沐浴着清冷的银月光华,便又冷静下来。

他心想,单看刘玉的爹如此狠心,便知政治当中无善恶。若我真是赵桢的儿子,这旧案、这阴谋、这千丝万缕利害干系,能成为多少人手中的筹码?则又是“怀璧其罪”。白头镇上我如此小心,一文银子尚且引来他人迫害。老麻葛看透了世间事,反反复复告诫我必须步步为营,不可轻信他人,无论周望舒是敌是友,我暂时都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雪奴放下帘幕,翻身便睡,陷入了久违的酣眠。

天光未亮,鸟鸣阵阵,再醒来是清晨时分。

雪奴偷偷掀开帘帐,虽不见周望舒在何处,却还是蹑手蹑脚地从帐篷后头钻了出去,绕到乞奕伽帐中。

是时,乞奕伽跪在地上,双眼充血,眼圈乌黑,显是一夜未眠。他见雪奴进来,愣生生望了他好一阵,继而对着他接连磕数个响头,悲叹:“乞奕伽,愧对五万赵家军英灵。”

此举,令雪奴如遭雷击。

他虽已有猜测,却还是在这瞬间怔住了,嘴唇哆哆嗦嗦,道:“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