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一路疾驰,直到鸿胪寺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吴天翊才勒住缰绳。
积雪在门内化成浅浅的水洼,映着檐角垂下的冰棱,他翻身下马时,掌心的汗已将缰绳浸得微潮。
“进房里说!” 他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赵一等人紧随其后,谁都不敢多问一句。
直到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吴天翊才松了口气,往案几前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小王爷,那墨夫人……” 赵一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是焚天宫的人,而且地位肯定不低!” 吴天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张承宗雇的杀手,十有八九就是焚天宫的人!”
赵一脸色骤变:“那您今日……”
“她暂时不会动我!” 吴天翊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庆幸,“但这伙人眼线遍布,方才回程的路上,恐怕一直有人跟着。”
他没说的是,方才在听竹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走钢丝。
墨夫人针对他的每一句话既是示好,也是警告 —— 若他今日露出半分怯懦或鲁莽,恐怕此刻早已成了听竹亭下的一具尸体。
赵一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想着方才在密林里设伏时,若对方真在暗处布了眼线,自己竟毫无察觉,一股寒意便顺着脊椎爬上来,只觉一阵后怕:“小王爷,属下这就去查焚天宫的底细!”
说罢,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 身为小王爷的亲卫统领,竟可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而不自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让他惊觉这邵明城的江湖势力,比北境的蛮族斥候更难对付!
吴天翊看他脸色发白,便知他已想通其中关节,只淡淡颔首:“去吧,顺带查查他们与淮南王的勾连!记住,动静要小,切勿打草惊蛇!”
“是!” 赵一重重抱拳,转身时脚步都比来时急了几分,显然是想立刻去弥补方才的疏漏。
在赵一正欲退下的时候,此时却被吴天翊叫住。
“等等!” 他望着窗外漫天风雪,忽然低声道,“我写封信,你让可靠的兄弟立即乔装送往徐阁老处!切记不要让人跟踪了!”
他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还有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这邵明城的水,比咱们想的要深得多!”
话音刚落,吴天翊没有片刻迟疑,转身快步走到案几前,他一把推开堆叠的公文,取过宣纸铺展,狼毫蘸墨时手腕稳如磐石。
略一沉吟,笔尖便在纸上疾走,墨迹簌簌晕开,不过片刻,信已写就。
他将纸页提起,待墨迹稍干便折成细条,塞进腰间特制的铜管里,转身交给赵一“快去!不可耽误!”
吴天翊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郑重,“此事比查焚天宫更急,务必亲手送到徐阁老的手中!”
赵一接过铜管时,只觉那金属管冰凉刺骨,他重重颔首:“属下明白!” 转身便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房里。
书房里重归寂静,吴天翊走到窗边,看着雪花在窗纸上融成水痕,忽然低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