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斯凡妮没有。

她只是用带着哀伤与无奈的眼神望着自己……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应该讥讽地看着我，那样才是对的！

不……

这不是真的。

不是！

斯蒂菈渐渐不再挣扎，低着头，祈祷一般哀声道：“不，不该是这样的，吾主，这不是真的……”

命运不曾宽待她，唯有神明给予了她温暖。

可现在，就连这份来自神明的宠爱，难道也是假的？

如果……如果连这份宠爱也是假的话，那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她向神明祈祷，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神明无视了她。

无情而残忍地将她抛弃。

就像是丢掉了一块唾手可得的破烂抹布。

在斯蒂菈稍微“冷静”了一些后，斯凡妮望向了场中央黑蛇仪式，缓缓道：

“斯蒂菈，你不是主动找上的祂，而是被我连累的，因为孽欲之神最开始盯上的人……是我。”

“那时候，一场意外的实验，让祂注意到了我的研究。”

“孽欲之神看重了我的天赋，祂‘慷慨’地给予了帮助，毫无所求地主动赐下了力量。”

要说到当时的场景时，斯凡妮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无力地缓缓松开。

斯蒂拉在她的面前会感觉到无法抗争，而她在面对神明之时，同样也会感到自身的弱小与无力。

“我虽然知道孽欲之神对我抱有着强烈恶意，但做不到抗拒，只能被动地从祂那里获取了禁忌的知识。”

谁都清楚邪神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赠予，在其背后必定有着更多的所求。

但就算清楚了这一点，那又如何呢？

在神明面前，凡物是没有拒绝的资格的。

那是更高层的存在对弱者的绝对碾压，下位者根本无法抵抗，能够不崩溃就已经是侥幸了。

在叹息了一声后，斯凡妮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不，那时的我还是太骄傲了，觉得自己能有脱身的办法。”

“在犹豫过后，我最终还是接受了那份馈赠，并按照祂补足的知识继续研究。”

她坦然的承认了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

凡人愚昧，自以为可以欺瞒神明。

在刀尖起舞，于火中取栗，试图借助神明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研究。

“随着研究的深入，我渐渐察觉到了不对，祂并非是在帮助我完成研究，而是在暗中引导我去完成祂的目的——孽欲之神在试图创造一具可供祂长期降临凡间的完美躯体。”

这个世界的神明，长时间都身处在自己的神国之内。

神明在有着大量神力的自家神国内可以获得相当于获得着无限蓝、无限血的加成，几乎等同于无敌。

就算是高阶神力的神明也很难在对方的神国内将低阶神力的神明强杀。

只要战场涉及到神国，九成九都会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漫长神战。

而一旦出了神国就相当于主动破了这层金身，蓝耗光了就是耗光了，血没了就是没了，拥有了轻易陨落的风险。

所以，除了少数几个有着流浪癖的家伙，大多数诸神都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国度。

就连孽欲之神这样以疯狂著称的邪神也不例外，平时是也是龟缩在自己的神国中，最多只是俯身到神眷者身上。

但这位邪神是贪婪的，祂想要获得一个能够长期让自己神降的完美容器。

于是祂便盯上了斯凡妮，希望能够靠她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可没想到斯凡妮最终选择了拒绝。

凡物竟然拒绝了神明的要求！

“这与我的目的是相反的，我只是想要研究血肉之躯能够达到的极限，并非是想创造一个神降的躯壳。”

斯凡妮希望寻找一条由血肉而登神的道路，而非取巧地靠着神赐之物而制作傀儡。

“后来，靠着一个机会，我主动背叛了祂，在一个地方找到了隔绝祂视线的方法。”

“我虽然失去了祂的帮助，但也终于获得了宁静。”

斯凡妮收回了望向仪式的冷漠目光，重新看向已经呆住了的妹妹。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掌握你的力量，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你所拥有的这份力量，我曾经也掌握过。”

“虽然我并没有同意，但我曾经被视作是祂的神眷者。”

因为她曾经也拥有过这份禁忌的力量，所以才能够轻易的将其从斯蒂拉的手中夺走。

神明所赐予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属于凡物的，只要祂愿想，随时都可以收回。

“……”斯蒂拉望着自己的姐姐，良久没有再说出半句话。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了。

斯蒂菈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恨那个夺走自己一切的姐姐？还是恨那个将她蛊惑的神明？还是恨那个折磨她的命运？

只是一脸死灰地望着看到姐姐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抬手轻轻拖住她的脸颊。

“斯蒂菈，我知道你恨我，觉得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认为我们终将有自相残杀的那一天。”

“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斯凡妮温柔的语气低声诉说着她从未与他人讲述的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我的亲族。”

特异体，一个族群中最为孤独的存在。

他们生来便与其他的族人格格不入，不被认可，不被接纳。

但因为命运的捉弄，斯凡妮拥有了双生的妹妹。

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半身，也是她唯一的亲族。

虽然不曾表明自己的想法，但斯凡妮一直很重视自己的妹妹。

“那时候，我不在乎任何人，唯有你，我不愿意亲手杀死……唯独不要是你。”

她注视着妹妹的眼睛，用听不出情感的低语着，默默叹息着。

“我那时候选择离开，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孽欲的注视，一方面则是为了逃避这种宿命。”

“我想着，只要我离开了，你就能够获得自己本该获得的一切。”

如果我们两人在一起只能互相掠夺的话，那我选择放弃一切，主动退出。

斯凡妮逃避了。

她在命运的面前选择了低头投降，主动离去，放弃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但是，哪怕斯凡妮以那么低的姿态逃跑，却依旧没能逃掉。

在强者的世界，弱者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只是没想到，祂没有放弃，命运也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你我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斯凡妮的眼眸闪过苦涩和恼怒。

兜兜转转的数百年，姐妹二人依旧走上了相互厮杀的道路。

“当那个孩子来到迷雾修道院找上我，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后，我就知道他们那些人是故意被你放走的。”

在最初，将那个灵魂注入“草鱼哥”身体中的使者给予解脱后，斯凡妮就已经推理出了很多。

“意识到……你已经被祂蛊惑，成为了任由祂驱使的傀儡。”

“我也最终明白，是我的逃避造成了这一切的悲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犯下的罪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中蕴含的情感也越来越微弱，就连近在咫尺的斯蒂拉都无法察觉。

“所以，哪怕背叛他人的信任，我也回到这里……”

“我要亲手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