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望湖园。
这里是钟山和秣陵湖中间一处坡地上建起来的一座苏派园林,这处园林里最好的一处观景点在庄园最外侧一处悬空而建立的亭阁。
这处亭阁在夏天的时候是四面透风的亭台,在冬天则是一处暖阁。
眼下上南已经进入冬天,空气里满是渗入骨髓的凄寒,但吕尧已经不怎么能感受到冬天的寒冷了。
当他逐渐富裕起来后,寒冷对他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
吕尧来到这里后,就被这里的管家领着到暖阁里了,暖阁里暖气十足,桌上摆着点心果脯,等到吕尧过来后,这里的管家还拿来了小火炉和一壶绍兴黄酒,一起端过来的还有用来烹煮黄酒的配料。
黄冰,姜丝,陈皮,话梅等配料放在小盏里看着格外的精致。
这是黄酒正常的喝法。
黄酒这种酒冰镇或者常温都不好喝,只有温了才能品到里面的滋味,而且温黄酒就算喝多了第二天醒来也不会头疼。
吕尧来的稍早一点,简筱洁和荣念晴他们都还没来。
所以吕尧开始自己炮制黄酒。
吕尧只在黄酒里加了姜丝话梅和一点黄冰,陈皮他不太喜欢就没放,十分钟左右黄酒温好,吕尧品了一口。
加热后的黄酒果然大变样。
口感柔和醇厚,香气格外浓郁,在嘴里的层次感非常的丰富,因为加了黄冰和话梅,吕尧自己又喜欢甜的,所以喝起来像一种风味独特的酒精饮料。
端着酒盏,吕尧来到暖阁的落地窗边,巨大的落地窗仿佛一面巨大的画框,将远处上南的湖景和夜景囊括进去,绘成一副绝佳曼妙的风景。
越是登高望远,越是会觉得江山如此多娇。
男人对天下的渴望才会愈发浓烈。
可惜这天下如此多娇却也如此多危,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吕尧感慨了一会儿,就听到暖阁外面传来“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然后穿着皮草大衣的简筱洁率先走了进来。
简筱洁来到暖阁深吸一口气:“嗯~好香。”
说着她就自己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酒小小抿了一口,然后夸赞起来:“不错不错。”
虽然可能已经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但简筱洁城府很深,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事态的紧急性。
几分钟后,荣念晴带着甘晓曦和王姐也来到暖阁。
原本宽敞的暖阁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甘晓曦咋咋呼呼的:“哇你们自己先喝起来了喔。”
她欢快的过去给自己倒了杯,品了下就咂嘴道:“不错哟~老黄家的冬酿还是正宗。”
吕尧看向王姐,从王姐的脸上也仍旧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能看出她眉宇间似乎比之以前要多了一丝丝的惆怅。
荣念晴把大衣挂好后,就坐到暖阁里的桌边看向吕尧:“在窗边做什么,过来坐啊。”
吕尧坐到王姐旁边,问道:“说说怎么个情况吧。”
甘晓曦继续插科打诨:“哇哇哇~我们吕总现在真是越来越有气度咯,搞得咱们好像在他手底下打工似的。”
荣念晴笑了笑,开始简述情况:“上面刚开了个会,对于未来要做的事情进行了划分,但我们家这边不太想跟着上面的步调走。”
吕尧猜到了,所以他不显得有多么的惊讶。
荣念晴看向吕尧,没从吕尧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有点奇怪:“你好像猜到了似的。”
吕尧摊手笑道:“也就只能这个说法了呗。”
到荣念晴她们家里那个体量,只要听话那日子是会过的非常好的,一旦发生能让荣念晴都紧张起来的事情,那肯定是她家里上头有人想要唱反调。
国内的这个情况,虽然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很和气,但真正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肯定是会有对峙的。
荣念晴也跟着笑道:“是啊,有点麻烦。”
“现在上面想要放弃股市,大力发展房地产和新型汽车等实业,想要以此来创造更多的收入做大事。”
吕尧留学未来的时候,可没少吃过这方面的苦,所以他可太清楚这里面有多少龌龊的事情了,但吕尧不是很清楚和理解,为什么荣念晴家里不跟进。
荣念晴被吕尧这么问,也没打算瞒着:“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我家里主要的业务都集中在金融方面,股市,银行,投资等等方面,这些业务大部分没有太多的实体支撑。”
“现在上面要做宏大叙事,这里面的风险对我们来说太大了,对我们家来说,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其实家里长辈会这么决定,荣念晴是理解的。
他们家不像华润,招商和保利,他们都是有着实体产业做支撑的,其中华润在民用基础设施方面有着非常多的资产;招商在全国各地都有商业实体企业;保利更是军品大户。
他们任何一家都比荣念晴家里更有抗风险力。
吕尧听荣念晴说完也明白,任何采用宏大叙事开展的业务,到最后都必然会从拉动经济的马车变成脱缰的野马。
因为一定会有裙带关系的人入场疯狂卷积,最后把好好的企业变成一个巨大的雷。
比如曾经的宇宙房企恒大碧桂园。
当初恒大爆出来欠债两万亿,然后就迅速江河日下,转眼成灰,但那只是爆出来的。
在宏大叙事下,全国各地的房产存量都到了一个天量的程度,以至于各地的债务高达几百万亿,不得已只能利用各种方式进行“化债”。
有时候吕尧是非常佩服国内智囊团的造词能力的。
灵活就业,逆增长,化债……
债务要么赖掉要么还掉,化掉是怎么个说法?
直到吕尧后来一头扎进大a他就懂了,所谓的化掉是把锅甩别人头上去。
股市收割其实都算是比较温柔的方式了。
真正惨的反而是那些已经靠着自己白手起家积攒下不菲身家的富豪们,地方的非标债务被他们一包装送到你手里,甚至还有大哥牵线搭桥给你搞来大额银行贷。
可等你真把东西搞起来,你就会发现你搞的东西是个荒区,压根不可能回款。
这时候当初找你的大哥不见了,但银行的催款却如同恶鬼般缠上你,直到把你所有资产榨干后,你辛辛苦苦搞的东西被银行收走,然后又被地方公司用半价买走,等待下一个受害者。
吕尧留学未来的时候,看到听到的很多老板都是在手里项目落成后,自己就从自己辛辛苦苦盖的大楼上跳了下来。
而一个人的命,不过是年度报告里的一句“已成功优化不良资产多少多少亿”。
在未来,一些地方在割韭菜包饺子剁馅子的时候,他们连刀上的血都不擦。
荣念晴家里不这么搞,不是荣念晴家里多高尚,主要是因为他们家里在实体资产上比较少,一旦玩爆了,她里能托底甚至脱身的资本更少。
等荣念晴把这些东西解释清楚,荣念晴说道:“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家里不配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最好都低调点。”
今晚荣念晴把吕尧,简筱洁还有甘晓曦他们叫过来,其实主要就是通知这个事情。
是的,纯粹是通知。
这件事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因为能决定这些事情的人吕尧现在连见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吕尧连面见造成这种状况的人的资格都没有,但不妨碍这些事对他个人业务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