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今天?!那我去收行李——”
“不用了,你留在家里。”
刚要跑出门的小姑娘瞬间一个趔趄,幸好伸手就扶住椅背,倒不至于真的摔倒。
她回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父亲脸上的淡然,昭示着这并不是幻听。
阿默尔据理力争:“为什么?你不需要有人照顾吗,又或者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热那亚?爸爸,这可不是一天两天……”
但帕格尼尼却轻轻摇着头:“所以,我已经托付好杰尼,这段时间他会代替我照看你。”
两天前,杰尼就到了热那亚看望帕格尼尼,帮他忙前忙后地收发信件、处理文件。小姑娘还纳闷过,明明父亲在病中,怎么食物反而多了起来。
这位任劳任怨的经纪人,现在正住在家中的客房里。
“你在开什么玩笑,谁又能代替你呢?”阿默尔捏紧拳头,“你是不信任我可以照看好你吗?况且一个人你怎么出门?”
“哎呀,不要再用问句了,阿默,我现在眼前全是带着小翅膀的问号在飞舞……”帕格尼尼蒙住眼睛不再看她,“疗养院需要放宽心情,带着你,看着你,我亲爱的女儿,我总忍不住要为你操心——我发誓,不会留你在家太久的。”
小姑娘愣在原地。
如果是这个理由,她的确不知要如何辩驳了。
“就当爸爸跟你请假一段时间好吗?阿默,不要为我担心,我也不是一个人,有人会好好照顾我的。”
“除了杰尼先生,你还能依靠谁?那个人真的会全心全意地好好陪护吗?”
阿默尔不是抬杠,而是父亲的交际是在疏离得很——毕竟一贯都是别人追逐他,他很少有需要精心维护的关系。
但现在真遇到事了,小姑娘想不出他还能依靠谁、信任谁。
“放心吧,阿默,看在……‘帕格尼尼’的份上,那个人不会亏待我的。”
病床上的男人露出一个浅薄的笑。楼下,马车停靠的响铃在此刻分外清晰。
他扭头望向窗子,神色复杂地说出几个极轻的词。
“她来了……”
……
没有人能强迫这位固执的小提琴大师,除非他自己愿意。阿默尔太清楚父亲的脾气,他认定的事,改变它太难。
事已至此,唯有接受。等帕格尼尼穿好衣服,阿默尔便扶着他下了楼。
楼下不知何时竟堆砌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杰尼正在把它们从大堂往外面的马车上搬。
等彻底走下楼梯,阿默尔发现父亲的身体陡然一僵。她顺着望过去,才发现家里又多了个人。
那是位中老年的妇人,正坐在餐桌边饮水。听到脚步声后,妇人局促地放下水杯,踉跄着站起。她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在担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妇人挣扎着望向帕格尼尼,嘴唇摩挲。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汇聚成一个简单的三音节词。
“尼科罗……”
“不要在这时候还考验我的听力啊……我不吃人,正常说话做事就好。”
妇人畏缩着小声呼喊他的名字。帕格尼尼话虽说的不耐烦,语气却颇有些无奈。
诡异的是,他算不上友善的话音刚落,妇人便放松许多。
这俩人不知在打什么哑迷,他们是有别的什么关系吗?
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都在不正常。
小姑娘走过去,诚心地祈求道:“夫人您好,这个人非常不听话,劳烦您多费些心”
妇人愣了会才答复她:“啊,我会尽力的。”
“尼科罗,帕格尼尼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你们可以启程了。”
杰尼拍拍袖子,拂去灰尘,边走进大堂边说。
“帕、帕格尼尼夫人?杰尼你在叫谁啊?”
小姑娘脑海中一片恍惚,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听到这个词出现。
室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杰尼脸上满是不解,他瞠目怒视身体再次僵硬的帕格尼尼,无声地控诉他。
如果他的心里话能具现出来,相比一定十分“优美动听”。
阿默尔在经纪人脸上读出了充斥着震惊的荒唐。而她的父亲,此刻却别开头,尴尬地望着楼梯扶手。
妇人有些不知所措,她颤抖着出来解释:“是在说我——特蕾莎·帕格尼尼,我是尼科罗的母亲……”
特蕾莎的话没有说完,下意识感觉该在这停下了。
她好奇又小心地看着儿子身边的小姑娘,她不清楚这孩子的身份,但从她来儿子家起,小姑娘就一直表现得积极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