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反而有点理解尼科罗为什么没把你的存在透露给他的‘血缘亲属’了……这么算起来,他父亲去世那年,你应该是三岁——后面没跟特蕾莎说,大概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了吧。”
杰尼看着再次懵圈的阿默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毕竟尼科罗一个人就能把你养得很好……你的存在对他而言,或许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虽然背后揭人痛处不是绅士行为,但你是他女儿,所以没关系吧?”
杰尼平静地问她:
“阿默尔,你愿意听听帕格尼尼的过去吗?”
……
尼科罗·帕格尼尼的人生始于热那亚某个雨夜。就在某个被戏称为“避难所”小巷的贫困之家里。
他生来就不太走运,一次连续的高热,虽然最终的结局是他苏醒,逃离是死神的棺木,但这也说明他的人生异常坎坷。
帕格尼尼最开始接触的乐器并不是小提琴,而是曼陀林——一种古老的拨弦乐器。
有趣的是,这种乐器虽然和吉他类似,但只有四根弦,定弦音跟小提琴一模一样。
把母亲给他唱的安慰曲用父亲的曼陀林复制出来,是他在幼时病中无师自通的,唯一的消遣。
噩梦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的父亲安东尼奥,在赌桌上又一次输光后,看到了儿子在曼陀林上的玩耍。
安东尼奥当即从屋子里翻出一把旧提琴,决定了帕格尼尼今后的人生。
“尼科罗,你来学小提琴,我要让你创造奇迹,你能用它挣好多钱——”
“上帝啊,我在桌上输掉的一切,理应由你从小提琴上全赢回来!”
帕格尼尼没有初学者的适应期。他上手就是从完整的练习曲开始的。
他是天才吗?
不是。
哪有真的第一次拿到乐器,就能把它操控得如同自己的手脚般的人呢?
只有神吧。
而帕格尼尼是人,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能拒绝,更无法反抗。
他的手背每天都是青的,因为一拉错琴,安东尼奥就会拿尺子打他。
没有人能保护他。事后母亲虽然会抱着他流泪,但当痛苦慢慢盖过心里安慰后,心就在绝望中麻木了。
即使生病了也要拉琴。
即使被殴打到浑身痛也要拉琴。
即使被关进地窖里不能玩耍也要拉琴。
最可怕的时候,是明明看着面包,它却被放在桌子最远的那端。
而帕格尼尼因为拉不成一小节、乐句断得不对,就只能看着吃食挨饿。
那时的他只能靠想象熬过去——四根弦上,帕格尼尼尽量去演奏那些记忆里美好的东西。
画里的雪山,连片的森林,温暖的阳光,奔流的小溪。那时候的他格外偏爱E弦,它太能发出银铃般的、似梦般虚幻的甜美声音了。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在这般野蛮粗暴的训练下,被压抑的天性和纠缠不休的痛苦,他或许早就注定了日后的因果。
当帕格尼尼真正被父亲“逼着”成功的时候,他终于成了那只不可掌控的野兽。
安东尼奥像训马戏团的猴子般对待儿子,他确实养成了一只叛逆的猢狲。
不幸的人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的阴影。
帕格尼尼享受简单粗暴的快乐,无论是赌桌上还是烟花之地,没有人会真正爱他。
即使要支付大笔的赡养费,他也乐得愿意把父母留在故土上。
从自由的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