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若隐若现的一轮弯月洒下黯淡的光。
时兆独自一人来到侧舷一处相对僻静的露天甲板,冰冷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细密水汽扑面而来,试图浇熄他心头的躁动,却只带来更深的寒意。
柯尔特洋在夜色下展现出它真正的面貌,墨黑的海水在远处微弱光丝映照下,翻滚着如同沸腾的沥青,涌动的浪涛下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军舰破开波浪前行,船体发出的轰鸣在这无垠的黑暗与躁动中,显得如此渺小与孤独。
他无法忘记李凌烁惨死的画面和颜昭伊冰冷的眼神。
冷漠的媒体总部,肆意纵欲的巡安局局长……所有影像在他脑中交错盘旋。
他像一颗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棋子,被抛入这场远超他能力范围的巨大漩涡。
卷入苏晚事件是无妄之灾,来到此地更非他所愿,如今连家人都可能因他而受到牵连。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扶着冰冷的栏杆,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觉得自身也要被这无尽的绝望吞噬。
“小友,你的精气神,很虚弱。”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并不突兀,却让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时兆猛地一颤。
他回过头,看到姬弦朝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青衣在带着湿气的海风中微微拂动,那双明亮的眸子在夜色中仿佛能洞穿人心,此刻正带着一种平静的温和,注视着他。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或许是眼前这位跨越了两个世纪的存在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奇异气质,时兆紧绷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能忍住,将这一路来的遭遇,从李凌烁的求助到苏晚事件的诡异,颜家的威胁到被迫登上这艘军舰,最后,到他对家人安危的深切忧虑,断断续续地,如同找到宣泄口般诉说了出来。
他没有过多修饰,只是陈述事实,但言语中透出的迷茫恐惧与身不由己的窒息感,却无比真实。
姬弦朝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时兆说完,才缓缓开口:“如此经历,确是非常人所想,在这时代的浪涛里,你感到害怕了吗。”
“我,我现在连我自己都做不了,我还能干什么呢…”
时兆痛苦的闭上眼:“我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在担心我。”
“牵挂你的,和你牵挂的,都依然安在,并彼此陪伴。”
姬弦朝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时兆愣了一下,脸上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