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终章·下

掌上娇卿 蜀国十三弦 3602 字 4个月前

谢烆醒来是已经是翌日下午,望着帐顶的花纹和屋内的陈设才觉不对。

这不是养心殿,也不是坤宁宫。

“汪怀恩!”

掀开被褥,少女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谢烆眉头皱紧,才下了床,汪怀恩连爬带滚地进了殿,“陛……陛下……”

嘉辰在茶房跟着浣溪学做点心,听到屋里的动静,赶忙端着刚出锅的水粉汤圆和酥黄独进了殿,“陛下醒了?”

少女着一身朱红绣海棠花的袄裙,从寒风凛冽的廊下走进来,粉颊雪嫩,樱唇含笑,一脸的期盼和憧憬,可乍一对上屋里男人冰冷漠然的漆眸,霎时瞠目结舌,笑容僵硬在嘴角。

“陛下……”

这是她第一次改换称呼,熙和十二年的正月初一,她不愿再做他的侄女,而要做他宠爱的女人。

她足够漂亮,也足够年轻,哪里就比不上坤宁宫那个女人了?

可皇帝的面色那么的冰冷,甚至是暴怒,一双厉目狠狠盯着她,几乎要将她碎尸万段。

怎会如此……

他不是服下忘心丸了吗?

那丹药下在醒酒茶里,她亲眼看着他喝下去,亲口对他说了无数遍的“忘记皇后,只宠爱她一人”,可皇帝叔叔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少女眼里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端着托盘的葱指一点点收紧,双腿都有些发软。

谢烆揉了揉太阳穴,记不清昨夜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宿在了承乾宫?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大长公主的那番谈话,之后发生什么,他便什么也记不清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这么多年来他夙兴夜寐,从未有一日懈怠,即便是醉酒,也不可能过午方起。

嘉辰一颗心快提到嗓子眼了,紧张地看着他,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陛下昨日饮了酒,便在嘉辰这里歇下了……嘉辰做了点心,陛下可要用一些?”

谢烆冷冷扫过那热气腾腾的汤圆,垂眸看向汪怀恩,“什么事,说!”

汪怀恩也不知这嘉贵妃哪来的胆量,这个时候凑上来,他哆哆嗦嗦地回禀道:“昨夜……皇后娘娘连夜出宫,到褚府吊唁了褚阁老……”

“什么……”

谢烆只觉得大脑一空,紧跟着血气翻涌,一丛火滞留胸口,快要将整个胸腔挤得炸裂,他一把将面前的托盘打翻,握着嘉辰的肩将人推倒在地。

嘉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冲着他哭道:“陛下,您昨晚才答应姑母,要一辈子只对嘉辰一个人好的,陛下全都忘了吗!”

谢烆冷冷睨她一眼,竟然是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

嘉辰呆滞地看着他,学了一天的水粉汤圆被泼在地上,滚烫的糖水烫红了她的手心,嘉辰却感受不到疼。

那丹药,难道出了问题?

嘉辰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不敢往下细想。

谢烆没心思理她,昨夜他究竟为何毫无意识地宿在承乾宫,他日后定会同她算账。

现在还不是发落的时候,他直接大步跨出殿门:“谁让皇后出宫的?又是谁告诉她褚怀承的死讯!”

汪怀恩冷汗淋漓,仿佛都能嗅到死亡的气息。

他急匆匆地跟在后头,闻言只能如实道:“娘娘出了坤宁宫,遇上了大长公主,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娘娘便去了神武门,若非……以死相逼,神武门的侍卫绝不会放娘娘出宫的。”

大长公主……皇帝眸中血色充斥,额头青筋暴出,“昨夜为何不回禀!”

汪怀恩哆哆嗦嗦道:“奴才想进殿禀告,可嘉贵妃说您睡得熟,让奴才别吵着您,外头动静闹得大,奴才也不见您醒啊。”

谢烆心中就愈发怀疑了,直接就想到了昨夜那碗醒酒茶,那茶定是有蹊跷!

已经顾不得坐轿辇,直接大步往坤宁宫的方向去,“皇后人呢?回来了吗?”

汪怀恩不敢抬头看那张暴怒的面容,赶忙回到:“回来了,娘娘今晨就回来了。”

也幸好是回来了,否则坤宁宫、神武门,宫中上上下下都要遭殃。

坤宁宫一派死寂沉沉,见皇帝过来,阖宫上下,包括门外的禁军瑟瑟缩缩跪了一地。

谢烆这时候料理不到他们,疾步走到廊下,看到皇后的贴身宫女银屏,沉声问道:“皇后人在哪?”

银屏跪在地上,声音止不住地发抖,“娘娘在……在佛堂。”

谢烆赶往佛堂,却在门外微微顿住了脚步,手背暴起的青筋也颤动着平息下去,一种接近恐惧的愧疚情绪翻涌而上。

他容自己深深吁了口气,正准备进门,却听到沉而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佛堂门吱呀开启,身着孝服的女子缓缓映入眼帘。

谢烆霎时心口一紧,狠狠抽痛了一下,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女人,“阿窈……”

皇后的身体原本就还未恢复完全,昨日一夜未眠,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连从佛前到殿外这几步都走得无比吃力。

面前这个人,明明是日夜相对的枕边人,却好像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她一张脸疲惫苍白至透明,只有眼睛红得厉害,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了从今晨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若不出门,陛下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对吗?”

“不是……朕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朕……怕你伤心……”

谢烆听到她沙哑疲惫,几乎哭得变了调的嗓音,深深地吸了口气:“阿窈,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坤宁宫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掺和外面的事情呢,昨日是谁放你出宫的?朕……”

“陛下待如何?”

皇后抬起头,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清,语声切齿,一字一句地加重,“陛下又要杀尽无辜之人,为我的过错陪葬吗?”她说到这里,声音一低:“既如此,陛下不如连我也一起处置了。”

谢烆的心猛地一颤动,面容也变得冰冷如铁:“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处置你。”

面前的人沉默而哀痛着,谢烆亦心中钝痛不止,良久,试探着问道:“昨日,大长公主同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