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赵家名下产业众多,养活着无数百姓。恳请县太爷开恩明察,狠狠斥责下官,下官任您处置。”
说罢,赵志隐晦的抬头看向叶怀峰。
叶怀峰听懂了此人话里的暗示,心脏没来由噗通、噗通加速跳动。
那可是家财万贯的赵家啊!
如今被自己捏在手中。
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放此人一马,便能接手赵家的万贯家产!
良田、金银、美眷、大宅!
一切轻易唾手可得。
叶怀峰出身不好,凭借自己多年努力中了进士,做了县令。
但自己却是个糊涂蛋,做官做的窝囊,荷包自然也不富裕。
更不曾享受过奢靡生活。
这是他生平头一次,遇到金银财富主动入怀的机会!
要,还是不要?
叶怀峰承认,这一刻,他动摇了。
似是若有所感,与自己心中贪念做斗争的叶怀峰猛然抬头,看向崔岘。
崔岘的表情意味深长。
叶怀峰突然想起,那日在崔家饭桌上。
崔岘跟他说:“不过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大川兄你,或许又不想真拿下那二把手了,也未可知。”
当时,叶怀峰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短短数日后。
他便懂了崔岘这话的含义。
这个才八岁的小小少年,竟对官场人心,洞察的如此彻底!
见叶怀峰动摇了。
赵志脸色微喜,跪着上前两步,继续道:“县太爷,求您了,下官一定任您处置!”
叶怀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再看赵志,而是看向崔岘,看向崔岘身边眉眼稚嫩的学子们,看向远处跪倒在地的无数百姓们。
方才,吴清澜当着众人的面,在这片田野上,给学生们上了一堂课。
其实叶怀峰,也上了自己官场生涯的第一课。
原来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进士及第,并非真正做官。
原来在知府衙门里撒泼,设法夺权政斗,坐稳县太爷的位置,也并非真正做官。
动动手指,生了贪念,轻易便能做个贪官。
可,如何做个好官呢?
要经历无数次扼制贪念,经历无数次修心,宛如一场场自我发起的残酷‘心劫’。
叶县令一直在沉默。
百姓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陡然安静下来。
裴坚等一众小学子们,也都安静下来。
包括崔岘,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看向叶怀峰。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
“赵志,你说任由本官处置,对不对?好,你话里藏得机锋,本官听懂了。这真的很容易懂,本官真的听懂了。”
叶怀峰看向赵志,略显颤抖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后他一甩官袍,指着崔岘,指着在场无数百姓,神情略显激动:“可是本官也听懂了《悯农》,听懂了那老妪的泣声质问,听懂了百姓们的恳求,更听懂了这群小学子们的期盼。”
“本官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这是本官穿上的第一件官袍,得以受无数百姓拥戴,喊本官一声青天大老爷!”
“本官先前浑浑噩噩来上任,被你掣肘碌碌无为,甚至从未想过,该怎么做这个官。”
“但今日,本官耳边《悯农二首》声声回荡,眼前百姓殷切期盼。本官为政一方,理应庇佑一方平安。又怎能受你诱惑贿赂,便忘却本心?”
听闻这话。
赵志脸色猛然变得难堪。
而一群百姓们则是眼睛骤然亮起。
裴坚等年轻的学子们,更是兴奋的握拳。
他们在等,等‘青天大老爷’,为赵志的命运,写下结局。
众目睽睽之下。
便见叶县令涨红着脸,朗声道:“赵志!你草菅人命、鱼肉乡里,兼并土地。犯下滔天罪行!本官今日,将你缉拿归案,交由上官审判!”
说罢。
他一甩袖袍指向赵志:“来人,卸掉此人官袍,将其拿下!”
“是!”
一帮差役们手持‘水火棍’,霎时将赵志缉拿!
田野上有片刻的沉默。
随后,响起无数百姓们震天的欢呼声。
崔岘露出笑容。
而裴坚、高奇、李鹤聿、庄瑾等人,则是带着一帮学子,激动的上蹿下跳鼓掌高呼。
“县太爷威武!”
“县太爷潇洒不羁!”
“县太爷太帅了!”
叶县令在一片片欢呼声中激动傻笑,逐渐迷失自我,眼眶微微发红。
他才27岁,第一次做官。